《汉书》已有《匈奴传》,记载匈奴的历史很详细,但是没有分出南北匈奴,而今称“南匈奴”,是相对于北匈奴而言。南匈奴接受汉化已深,故举归顺者以冠名。《东观记》称《匈奴南单于列传》,范晔去掉“单于”二字。
南匈奴翕(xī)落尸逐鞮单于比,是呼韩邪单于的孙子,乌珠留若鞮单于的儿子。从呼韩邪单于以后,几个儿子按照顺序相继继位为单于。到了比的叔父孝单于舆,比担任右薁鞬日逐王,统率匈奴南部及乌桓。
建武初年,彭宠在渔阳郡反叛,匈奴与彭宠联合起来作乱,朝廷暂且承认卢芳的名号,卢芳遂占领五原郡。建武初年,朝廷忙于安定国内局势,无暇顾及外事。到了建武六年,光武帝诏令归德侯刘飒出使匈奴,匈奴也派来使者向朝廷贡献财物,朝廷又派中郎将韩统回访,赏赐匈奴金币,恢复与匈奴的友好关系。然而,单于却变得骄横起来,认为今天的匈奴好似当年冒顿单于时期,对使者言语傲慢,狂悖无礼,光武帝仍然以礼相待。最初,双方使者互有往来,但是,匈奴多次与卢芳袭扰边郡。建武九年,光武帝派遣大司马吴汉反击匈奴,经年累月,然而效果不大,匈奴变得日益骄横,入侵边郡的次数也日益增多。建武十三年,匈奴寇掠河东郡,州郡不能制止。朝廷只好将幽州、并州的边民迁至常山关、居庸关以东安置。随后,匈奴左部擅自迁入塞内居住。朝廷深感忧虑,遂在边郡增加数千兵力,设立亭候,修建烽火台。匈奴听说汉朝悬赏捉拿卢芳,贪图汉朝的巨额赏赐、钱财、缣帛,将卢芳送回,让卢芳向汉廷投降,希望从中得到汉廷的赏赐。卢芳认为自己是主动归降,与匈奴没有丝毫关系,单于也耻于解释最初的想法,因此,朝廷没有行赏,单于怀恨在心,更加频繁地入侵汉朝边郡。建武二十年,匈奴深入上党郡、右扶风、天水郡。建武二十一年冬天,匈奴寇掠上谷郡、中山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北部边郡,竟无宁日。
最初,单于的弟弟右谷蠡王伊屠知牙师,按照次序应该担任左贤王。匈奴的传统,左贤王是单于的继承人。单于欲将位置传予儿子,遂杀害知牙师。知牙师,是王昭君生的儿子。王昭君,字嫱,南郡秭归县人。在元帝朝,王昭君以良家女子被选入掖庭。当时,呼韩邪单于来长安朝觐皇帝,元帝敕令,将五名宫女送予呼韩邪单于。王昭君入宫数年,一直没有得到元帝御幸,悲思怨积,恳请掖庭令,愿意前往匈奴。呼韩邪临别时,元帝举行酒宴饯行,在酒宴上,元帝召五名女子与单于相见。昭君容貌美丽,光彩照人,在汉宫一出现,即顾盼生辉,夺人心魄,竦动左右。元帝看到后,大为惊讶,意欲留下王昭君,然而又不愿失信于单于,随后将昭君下嫁呼韩邪单于。后来,昭君为呼韩邪单于生下两个儿子。及至呼韩邪去世,前阏氏的儿子继位为单于,按照匈奴传统,新单于可以续娶前任阏氏,昭君上书,请求归汉,成帝敕令,让昭君遵从胡人的风俗,此后,昭君又嫁给复株累单于为阏氏。
比看到知牙师被杀,口出怨言:“以兄终弟及来讲,右谷蠡王应该继位;以父死子继来讲,我是前单于的长子,我应该继位。”遂心生怨恨,与单于相互猜忌,匈奴在王庭举行大会,比去的次数逐渐减少。单于心存疑忌,派两位骨都侯监视比率领的军队。建武二十二年,复株累单于舆去世,儿子左贤王乌达鞮侯继位为单于。乌达鞮侯去世,弟弟左贤王蒲奴继位为单于。比始终没有继位的机会,更加怨恨。此后匈奴连年遭受旱灾、蝗灾,草原上赤地千里,草木枯竭,人畜因为饥饿,疫病流行。疫病和饥饿夺去很多匈奴人的性命,人口、牲畜损失大半。单于担心汉朝会趁着匈奴衰弱之机袭击匈奴,于是派遣使者,前来渔阳郡叩关,请求与汉朝和亲。光武帝派遣中郎将李茂回访匈奴。比在私底下派汉人郭衡向使者送上匈奴地图,建武二十三年,比与西河郡太守联系,请求内附。两位监视比的骨都侯察觉比的意图,在五月龙城聚会祭天时,将此事告诉单于,说薁鞬日遂王一向图谋不轨,如不及早铲除,恐怕会祸乱匈奴。当时,比的弟弟渐将王在单于的大帐里,听到消息,遂骑上快马通知比。比顿时恐慌,遂集合统辖的南八部匈奴约四五万人,等待两位骨都侯返回即杀掉他们。骨都侯将要到达时,察觉比的阴谋,骑快马逃走,报告单于。单于立即派出一万骑兵,进攻日逐王比。当看到日逐王比已经有所准备,而且兵力雄厚,不敢再动武,只好撤退。
建武二十四年春天,八部首领共同拥立比为呼韩邪单于,因为日逐王比的祖父呼韩邪单于此前依附汉朝,匈奴才得以安定,所以,比仍然以呼韩邪为称号。之后,呼韩邪单于率领部众来到五原郡塞外,奏请朝廷,愿意充当藩臣,抗拒北匈奴。光武帝采纳五官中郎将耿国的建议,批准呼韩邪单于的请求。当年冬天,比自立为呼韩邪单于。
建武二十五年春天,呼韩邪单于派遣弟弟左贤王莫率领一万余人进攻北单于的弟弟薁鞬左贤王,生擒左贤王;又攻破北单于的大帐,俘虏北匈奴一万余人,缴获七千匹马、一万头牛羊。北单于震惊,后撤一千余里。最初,光武帝建造战车,用几头牛拉着,上面建有敌楼,布置在边塞,以此防御匈奴。当时的人见到后,都说:“图谶讲汉朝经历九世,将北狄驱逐于千里之外,指的就是这个吗?”此时,北匈奴后撤。北薁鞬骨都侯与右骨都侯率领三万余人,投奔南单于,南单于再次派使者到洛阳朝觐皇帝,愿意作为藩臣,同时向皇帝献上国宝,恳请皇帝派使者监护,还愿意送儿子到京师来侍奉皇帝,按照旧约,与汉朝和亲。
建武二十六年,光武帝派遣中郎将段郴、副校尉王郁出使南单于,为南单于建立王庭,在五原郡西部塞外,距离边塞八十里。单于派人迎接使者。使者说:“单于应该伏地拜受诏书。”单于环顾左右,而后伏在地上称臣。跪拜后,单于令翻译告诉使者:“单于刚即位,在左右大臣面前跪拜汉朝使者,面子上很难堪,愿使者在大臣们面前,不要再让单于跪拜。”骨都侯等人在旁边看着,皆流下眼泪。段郴等人返回后复命。光武帝下诏,听任南单于进入云中郡居住。南单于派使者上书,献上两头骆驼,十匹文绣骏马。当年夏天,南单于俘虏的北匈奴薁鞬左贤王,率领部众及南部五位骨都侯,大约三万余人叛逃,又回到草原上,距离北匈奴王庭三百余里,叛逃的匈奴人拥立薁鞬左贤王为单于。一个月后,匈奴间相互攻打,五位骨都侯战死,薁鞬左贤王自杀,骨都侯的儿子们各自拥兵自保。当年秋天,南单于派儿子到洛阳来侍奉皇帝,向皇帝奉上奏书。光武帝下诏,赐予南单于冠带、衣裳、黄金玺印、青紫色绶带(注:汉朝诸侯王的待遇),一辆羽盖安车,四匹身披锦绣的驾马,宝剑、弓箭,三枚黑色的符节,两匹驸马,黄金、锦绣、绢缯、布匹一万匹,绵絮一万斤,还有乐器、鼓车,棨戟、盔甲、兵器,盛饮食的器皿。又向南匈奴转输河东郡备战的粮食二万五千斛,牛羊三万六千头,以满足匈奴的需要。光武帝又诏令中郎将在将军幕府,设置安集掾史,率领缓刑犯人五十人,装备兵器、箭弩,在南单于王庭附近驻扎,参与审理案件,观察匈奴的动静。每年年终,单于派遣使者上奏,汇报工作,同时派一个儿子入朝侍奉皇帝。中郎将则派出一名从事,带领他们到京师,汉廷同时派遣谒者,护送前边的匈奴侍子返回单于王庭,在路上交接。侍子和使者在元旦这一天参加朝贺,祭拜汉朝陵寝祠庙,而后,汉廷送走单于使者,派一名谒者护送,皇帝赐予单于彩缯一千匹,彩锦四端,黄金十斤,还有宫中太官掌管的御食酱,以及橙、橘、龙眼、荔枝。赐予单于的母亲及单于的诸位阏氏、单于的儿子及左右贤王、左右谷蠡王、骨都侯中有功、有善举者,赏赐绢帛彩缯一万匹。这些赏赐,成为每年的常例。
匈奴的习俗,每年三次在龙城举行祭祀大会,祭祀天地、神灵,一般安排在正月、五月、九月戊日。南单于已经内附汉朝,此后祭祀时同时祭祀汉朝皇帝,在祭祀时,与匈奴各部聚会,商讨国事,举行赛马、赛骆驼比赛。单于下面的大臣,最尊贵者为左贤王,其次是左谷蠡王,其次是右贤王,其次是右谷蠡王,此四人为单于的“四角”;再其次是左右日逐王,再其次是左右温禺鞮王,再其次是左右渐将王,此六人为单于的“六角”:担任这些职务的官员,均为单于的儿子或兄弟,按照次序,安排单于去世后的继承人。异姓大臣是左右骨都侯,其次是左右尸逐骨都侯,其余的大臣是日逐、且渠、当户等官名,按照权力大小、部众多寡,分出高低贵贱。单于姓虚连题。异姓中有呼衍氏、须卜氏、丘林氏、兰氏四姓,是匈奴的贵族,常与单于联姻。呼衍氏为左,兰氏、须卜氏为右,主要负责听讼断案,有了判决结果向单于报告,没有文书档案留存。
当年冬天,此前反叛的五骨都侯的儿子,率领部众三千人返回南匈奴。北单于派出骑兵追赶,将其全部抓获。南单于派军队接应,双方激战,南匈奴不利,光武帝下诏,让南单于迁至西河郡美稷县,同时派中郎将段郴和副校尉王郁留在西河郡保护南单于,为此,朝廷设立府衙、从事、掾史。光武帝诏令西河郡府长史,每年出动骑兵两千人,缓刑罪犯五百人,协助中郎将保护南单于,冬天驻留在当地,夏天撤回。此后形成制度,直至边疆八郡全部安定下来。
南单于居住在西河郡,派出各部匈奴,分别安置,帮助汉朝戍守边疆。南单于派韩氏骨都侯屯驻在北地郡,派右贤王屯驻在朔方郡,派当于骨都侯屯驻在五原郡,派呼衍骨都侯屯驻在云中郡,派郎氏骨都侯屯驻在定襄郡,派左南将军屯驻在雁门郡,派栗籍骨都侯屯驻在代郡,各部匈奴同时担任汉朝边郡县邑的耳目,监视北匈奴的动静。北匈奴单于惶恐万分,将此前掳掠的汉人,全部释放回来,以此来向汉朝表示善意。前来骚扰南匈奴的北匈奴,每次经过汉朝边郡的亭候时,都会向驻守的汉军解释:“这是去进攻亡虏薁鞬日逐王,不敢来袭扰汉人。”
建武二十七年,北单于派遣使者前来武威郡,向汉朝皇帝请求和亲。光武帝召集公卿廷议,一时拿不定主意。皇太子谏言:“南单于新近归附,北匈奴担心汉军北伐,因此俯首帖耳,听命于朝廷,表示向心归义。朝廷没有派兵北伐,反而与北匈奴和好,交通使节。臣担心,南匈奴单于会因此而心存二心,北匈奴愿意投降者,也因此不会再来了。”光武帝认为太子说得对,告诉武威郡太守,不要接纳北匈奴使者。
建武二十八年,北匈奴再次派遣使者到洛阳来,向朝廷贡献良马和裘皮,乞求和亲,并奏请皇帝赐予匈奴乐器和乐人,又恳请率领西域诸国胡人,一起来洛阳朝觐皇帝,贡献方物。光武帝诏令三府(注:丞相府、御史大夫府、太尉府)商议,如何答复北匈奴。司徒府掾史班彪上奏:
臣听说,孝宣皇帝当年告诫边郡太守、都尉:“匈奴是大国,狡黠多变。与其交往,可以更多了解匈奴的情况,双方对抗,则要因势制敌;在交往中,如果不能以我为主,会被对方轻视。”如今,北匈奴看到南匈奴单于归附朝廷,担心南匈奴图谋其国,故数次乞求和亲,又长途驱赶牛马来与汉朝边境互市,两次派遣名王,前来朝贡,北匈奴以这种姿态,对外显示其富强,欺骗外界。臣以为,北匈奴贡献的财物越多,越暴露其国力衰弱,要求和亲的次数越多,越说明其内心恐惧。如今,南匈奴尚未彻底臣服汉朝,不应该拒绝北匈奴和好的愿望,这是羁縻匈奴的举措。礼尚往来,不能不回礼。回礼还要适当增加赏赐,略微多于北匈奴贡献的财物,以此明确昭告,在前朝,如何对待南匈奴呼韩邪单于、北匈奴郅支单于。
给北匈奴的回信,用词须得体。臣谨将草拟的草稿奉上,可以这样讲:“单于不忘汉朝旧恩,追念先祖与汉朝订立的旧约,欲重修和亲,以藩臣身份,安定国家,此想法甚好,朕甚为嘉赏。在以往,匈奴多次内乱,故有呼韩邪、郅支单于发生矛盾,承蒙孝宣皇帝垂恩救护,南北匈奴各自派遣侍子,向朝廷称藩,愿意为汉朝守护边塞。此后,郅支单于乖戾,自绝皇恩,呼韩邪单于自始至终亲附朝廷,忠孝可嘉。及至汉军剿灭郅支单于,呼韩邪单于仍然保有国家,传予后嗣,子孙相继为单于。如今,南单于携众南下,叩关归附朝廷。自以为是呼韩邪单于的嫡长孙,按照次序应该继位为单于,因为匈奴内部争执被夺去单于位,之后与北匈奴相互猜忌,多次向朝廷请兵,欲扫荡北匈奴王庭,建言献策,无所不至。朝廷以为,不可偏听偏信,又想到北单于多年向朝廷贡献财物,欲与汉朝重修和亲,因此,拒绝南单于的请求,以此成全北单于的忠孝之义。汉朝秉持信义,汉天子总领万国,日月所照,皆为臣妾。虽然百蛮风俗不同,义无亲疏,服膺者予以嘉赏,叛逆者给予惩罚,此乃对待善恶之区别,呼韩邪单于、郅支单于可为前鉴。如今,单于欲重修和亲,精诚所至,为何要率领西域诸国,一起到京师朝贡,觐见皇帝?西域诸国属于匈奴,与属于汉朝又有何区别?单于多次用兵,国内困乏,贡物只是双方礼尚往来而已,何必一定要献上宝马、貂裘?此次朝廷赐予单于杂缯五百匹,弓箭袋一套,箭矢四发,派使者送予单于。赐予此次前来献马的左骨都侯、右谷蠡王杂缯各四百匹,斩马剑每人一把。单于此前说,在先帝朝,赐予呼韩邪单于的竽、瑟、箜篌,已经破旧,希望朝廷重新赐予。天子考虑单于的国家尚未安定,应该以武事为重,以攻守为务,竽瑟之用,不如良弓利剑,故未予赏赐。朕并非爱惜乐器,如果单于想要,可以通过驿站,派使者告知。”
光武帝采纳班彪的谏言。建武二十九年,赏赐南单于数万头羊。建武三十一年,北匈奴再次派来使者,像此前一样恳请皇帝,光武帝赐予玺书答复,同时赏赐北匈奴绢帛彩缯,没有再派使者回访。
南单于比在位九年,去世,中郎将段郴率领汉军前往吊唁,用酒、米祭奠南单于,而后,安排汉军为南单于护丧。南单于比的弟弟左贤王莫即位,光武帝派遣使者带着皇帝玺书,前往安抚,向新单于授予玺印、绶带,送上冠冕帻巾,送上绛色单衣三套,送上童子佩刀、绲带各一件,又赏赐绢帛彩缯四千匹。诏令新单于:赏赐诸王、骨都侯以下官员。再后来,南单于去世,朝廷前往吊唁、祭拜,安抚、赏赐,以此为例。
丘浮尤鞮单于莫,中元元年即位,一年后去世,弟弟汗即位。伊伐于虑鞮单于汗,中元二年即位。
明帝永平二年,北匈奴护于丘率领部众一千余人来降。南匈奴单于汗在位二年,去世,南单于比的儿子適即位。翕僮尸逐侯鞮单于適,明帝永平二年即位。永平五年冬天,北匈奴有六七千骑兵入侵五原郡要塞,继而寇掠云中郡,深入原阳县。南单于击退北匈奴,西河郡府长史马襄率兵赶来助阵,北匈奴遂引兵撤退。
单于適在位四年,去世,单于莫的儿子苏即位,这是丘除车林鞮单于,在位几个月,去世,单于適的弟弟长即位。
胡邪尸逐侯鞮单于长,明帝永平六年即位。当时,北匈奴依然强盛,多次寇掠边郡,朝廷深感忧虑。恰逢北单于欲与边郡互市贸易,同时派遣使者,请求与汉廷和亲。明帝希望通过双方贸易,加强来往,以此安抚北匈奴,不再继续为寇,遂批准北匈奴的请求。
明帝永平八年,明帝派遣越骑司马郑众出使,回访北匈奴。南匈奴须卜骨都侯等人获知汉廷与北匈奴交往、互派使者,心存疑虑,欲反叛朝廷,秘密派出使者与北匈奴联系,令北匈奴派兵来接。郑众出塞后,发现情况有变,侦察人员捕获须卜派出的使者。郑众上奏朝廷,应该及早做准备,选派大将,防止南、北匈奴联合。明帝建立度辽军,由中郎将吴棠代理度辽将军,副校尉来苗、左校尉阎章、右校尉张国率领黎阳虎牙营武士,屯驻在五原郡曼柏县。明帝又派遣骑都尉秦彭率领汉军,屯驻在美稷县。当年秋天,北匈奴果然派遣二千骑兵,在朔方郡塞外活动,制造马革船,欲接回南匈奴叛逆者,看到汉军已经有所准备,遂引兵撤退。北匈奴再次寇掠边郡,焚烧县邑,烧杀抢掠,河西郡城门不得不白天关闭。明帝深感忧虑。
明帝永平十六年,朝廷大举征调边郡驻军,派遣将领分四路出塞,北伐北匈奴。南单于派遣左贤王信跟随太仆祭肜、吴棠,出朔方郡高阙门,在涿邪山进攻北匈奴皋林温禺犊王。北匈奴看到汉军杀来,慌忙穿越沙漠,落荒逃走。祭肜、吴棠因为没有及时赶到涿邪山,被免职抵罪。明帝又任命骑都尉来苗代理度辽将军。这一年,北匈奴入侵云中郡,寇掠渔阳郡,渔阳郡太守廉范击退北匈奴。明帝下诏,派遣使者高弘征调三郡驻军,追击北匈奴,无功而返。
章帝建初元年,来苗转任济阴郡太守,章帝又任命征西将军耿秉代理度辽将军。当时,皋林温禺犊王再次率领部众回到涿邪山,南单于获知消息,派遣轻骑兵与边郡驻军及乌桓军队出塞,进攻皋林温禺犊王,斩杀数百人,逼降三四千人。这一年,南匈奴放牧的草场出现蝗灾,南匈奴发生饥荒,章帝及时调运粮食,救济遭灾的匈奴贫民三万余口。建初七年,耿秉转任执金吾,章帝又任命张掖郡太守邓鸿代理度辽将军。建初八年,北匈奴三木楼訾大首领稽留斯等人率领三万八千人,赶着两万匹马、十余万头牛羊,在五原郡塞外投降汉朝。
章帝元和元年,武威郡太守孟云上奏朝廷,说北单于再次请求,愿意与汉朝官吏、百姓互市贸易。章帝下诏,让孟云派遣驿站使者,安排互市贸易相关事项,注意接待好前来贸易的匈奴民众。北单于派遣大且渠伊莫訾王等人,赶着牛马一万余头,前来与汉朝商人互市贸易。北匈奴王公大臣也随同前来,边境所在郡县为前来贸易的北匈奴民众,布置好接待,安排官邸,供应北匈奴官员食宿,同时给予一些赏赐。南单于听说后,派遣轻骑兵出上郡,抢掠前来贸易的北匈奴民众,抢夺供贸易的牛马,驱赶进塞内。
章帝元和二年正月,北匈奴大首领车利、涿兵等人逃入塞内,先后逃进塞内的共有七十三批。当时,北匈奴已经民生凋敝,众叛亲离,南匈奴攻其前,丁零族夺其后,鲜卑族击其左,西域诸国侵其右,再也难以立足,北单于不得不引众远遁而去。
南单于长在位二十三年,去世,南单于汗的儿子宣即位。
伊屠于闾鞮单于宣,章帝元和二年即位。这一年,南单于派出一千余人在涿邪山打猎,与北匈奴温禺犊王不期而遇,双方接战,南匈奴斩杀温禺犊王。当年冬天,武威郡太守孟云上奏:“此前,北匈奴已经与汉朝和亲,南匈奴又前去掳掠他们,北匈奴单于以为受到汉朝欺侮,遂谋划侵犯汉朝边塞。臣以为,应该令南匈奴归还掳掠北匈奴的牲畜、人口,以此来抚慰北匈奴。”章帝采纳太仆袁安的建议,批准奏请。章帝下诏:“在往昔,猃狁、獯粥(注:匈奴的前身)与中原为敌,匈奴侵犯汉人,由来已久。此前,汉与匈奴虽然有和亲之名,并未遏制匈奴对边郡的袭扰。边郡的百姓,多次遭受战火涂炭。父亲战死于沙场,儿子被匈奴杀死于后方,羸弱女子也不得不守护亭障,孤儿寡母号哭于道,老母寡妻为亡灵摆设虚祭,饮恨涕泣,遥望归魂于沙漠之外,令人哀痛!《老子》讲:‘江海之所以能容纳百川,在于江海能处于下位。’向北狄表示屈尊之意,又有何妨?更何况,汉与匈奴,如今君臣名分已定,来往书信,言辞友好,所订立盟约,条款清楚。匈奴向朝廷贡献的财物,历年不绝。岂能在小事上,违背信义,承受不遵守约定的名声?诏令度辽将军及代理中郎将庞奋,加倍给予赏赐,将南匈奴捕获北匈奴的牲畜、人口,归还北匈奴。至于南匈奴斩杀、俘获,按照旧例,计功受赏。”南单于再次令薁鞮日逐王师的儿子,率领数千轻骑兵出塞,掩杀北匈奴,斩获一千余人。北匈奴认为南匈奴归附汉朝得到汉廷的丰厚赏赐,待遇优厚,之后,每年归降汉朝的北匈奴,都有数千人。
章帝章和元年,鲜卑在东边进攻北匈奴,大败北匈奴,斩杀优留单于,缴获北匈奴许多毛皮,而后撤军。北匈奴王庭顿时大乱。屈兰、储卑、胡都须等五十八个北匈奴部落,有二十万人口,能够当兵的有八千人,南下云中郡、五原郡、朔方郡、北地郡,向汉朝投降。
南单于宣在位三年,去世,南单于长的弟弟屯屠何即位。
休兰尸逐侯鞮单于屯屠何,章和二年即位。当时,北匈奴已经大乱,再加上草原上出现蝗灾,北匈奴民众陷入饥困,前来投降汉朝的北匈奴民众,络绎不绝。南单于准备兼并北匈奴王庭,恰逢章帝驾崩,窦太后临朝称制。当年七月,南单于上书:“臣累世蒙受汉恩,难以胜计。孝章皇帝圣思远虑,欲看到成就,因此,令乌桓、鲜卑讨伐北匈奴,斩杀单于首级,蹂躏其国。如今,新投降的虚渠等人亲自告诉臣:‘去年三月中旬,从北匈奴王庭出发。北匈奴单于遭到南匈奴重创,担心丁令、鲜卑再次袭扰,故远遁而去,盘踞在安侯河西边。今年正月,骨都侯等人,重新拥立单于的异母兄长右贤王为北匈奴单于,多人以兄弟之位相争,北匈奴首领各自率领部众离散。’臣与部属诸王、骨都侯及新投降的北匈奴首领商议,该如何采取下一步行动,大家都说,应该乘北匈奴内部分裂之机,出兵讨伐,吞并北匈奴,南北匈奴合为一国,如此,朝廷可以永远免去北匈奴对汉朝边郡的袭扰。还有,这个月的八号,新投降的右须日逐鲜堂带了轻骑兵,从北匈奴王庭远道而来,告诉臣北匈奴诸部多愿意归附朝廷,只是耻于亲自开口,主动来降,故还未采取行动。如果出兵奔袭,必然会有人响应。今年不出兵,臣担心,北匈奴又会聚集在一起。臣感念先父归顺汉朝以来,蒙受朝廷厚恩,天覆地载,有了存身之地。南匈奴为朝廷警戒边塞,又有朝廷大军保护,时间累计已达四十余年。臣等生长在汉地,开口仰赖汉地粮食,每年按时得到朝廷赏赐,动辄上亿万。臣等垂拱服膺,安守边郡,惭愧无以报答。奏请陛下,臣愿意征调国中及诸部民众,以及新投降的北匈奴精兵,派遣左谷蠡王师子、左呼衍日逐王须訾,率领一万骑兵,从朔方郡出兵,派遣左贤王安国、右大且渠王交勒苏,率领一万骑兵,从居延塞出兵,约定十二月,在北匈奴境内会齐。臣亲自率领剩余的一万人,屯驻在五原郡、朔方郡要塞,以作为后援。臣知识浅陋,加上兵寡将少,不足以独自防守边塞内外。奏请陛下,派遣执金吾耿秉、度辽将军邓鸿及西河郡、云中郡、五原郡、朔方郡、上郡太守,合力北伐;诏令北地郡、安定郡太守,各自屯驻在要害之地。凭借圣帝神威,一举平定北匈奴。臣及属国北伐成败,在于今年。臣已经命令诸部整顿兵马。等到九月间,在龙城举行祭祀完毕,即在黄河沿岸集中。祈盼陛下裁定、省察!”窦太后将南单于的上书拿给耿秉看。耿秉谏言:“在往昔,武帝穷尽天下之力,欲降伏匈奴,没有遇上天时,最终未竟全功。在宣帝朝,恰逢呼韩邪单于来降,边郡百姓这才获得安宁。长城内外,汉匈成为一家,百姓休养生息六十余年。及至王莽篡位,变更匈奴单于王号,导致单于背叛朝廷,匈奴重新袭扰边郡。光武帝接受天命,对匈奴实施怀柔政策,遭受战火蹂躏的边郡,终于获得安宁。乌桓、鲜卑相继归附朝廷,朝廷威望,镇抚四夷,其效果已经显现。如今,再一次天赐良机,北匈奴出现分裂,以狄攻狄,对国家有利,应该准奏。”耿秉慷慨陈词一番,说自己蒙受皇恩,愿意为国家效力。太后采纳耿秉的谏言。
和帝永元元年,朝廷任命耿秉为征西将军,与车骑将军窦宪一起,率领八千骑兵,还有度辽将军及南单于的三万骑兵,从朔方郡出击,进攻北匈奴。北匈奴大败,北单于逃走。汉军斩杀、俘虏北匈奴二十余万。详情记载在《窦宪传》。
永元二年春天,邓鸿转任大鸿胪,朝廷任命定襄郡太守皇甫棱代行度辽将军职事。南单于再次奏请朝廷北上兼并北匈奴王庭。朝廷派遣左谷蠡王师的儿子,率领左右部八千骑兵,从鸡鹿塞出击。中郎将耿谭派遣幕府从事前往南匈奴,负责监护。南匈奴前进至涿邪山,留下辎重,将部队分为两部分,各自率领轻骑兵,分两路袭击北匈奴。左路从北边经过西海,抵达河云北,右路从匈奴河西边绕过天山,向南渡过甘微河,两军会齐,在夜晚包围北单于。单于从梦中惊醒,大为震惊,率领精兵一千余人,与南匈奴接战。北单于遭受重创,坠落马下,重新骑上战马,率领数十名精锐骑兵,落荒而逃,仅以身免。南匈奴缴获北单于的玉玺,擒获单于阏氏及儿女五人,斩杀八千人,生擒数千人,凯旋。在当时,南匈奴连战连胜,再加上招降纳叛,势力逐渐强盛,有户口数三万四千,有人口数二十三万七千三百人,能够当兵的有五万零一百七十人。此前,中郎将在南匈奴设有幕府从事二人,耿谭考虑到新投降南匈奴的北匈奴人数很多,奏请朝廷在南匈奴增加幕府从事至十二人。
和帝永元三年,北单于再次被右校尉耿夔打击,落荒而逃,不知所终。北匈奴的弟弟右谷蠡王于除鞬自立为单于,率领右温禺鞬王、骨都侯以下部众数千人,驻扎在蒲类海,派遣使者到塞外,叩关请求召见。大将军窦宪上书,奏请立于除鞬为北单于,和帝批准奏请。永元四年,和帝派遣耿夔前往蒲类海,当场授予北单于玺印、绶带,赐予四把玉剑,一辆四匹马拉的羽盖车。和帝又派遣中郎将任尚持符节,屯驻在西域伊吾屯田,管护北匈奴,类似于对南单于的管护。朝廷正打算帮助北匈奴返回北部王庭,恰逢窦宪被杀。永元五年,北匈奴单于于除鞬擅自返回北部王庭,和帝派遣将兵长史王辅率领一千余骑兵,与任尚一起追赶北单于,劝说北单于返回驻地,最后还是杀了北单于,北匈奴遂告灭亡。
南单于屯屠何在位六年,去世,南单于宣的弟弟安国即位。
南单于安国,和帝永元五年即位。安国最初担任左贤王,但是没有威信。左谷蠡王师子一向勇敢、狡黠多谋,前单于宣和屯屠何都喜欢师子处事果断,因此,多次派遣师子率领军队出塞,掩杀北匈奴,返回后接受赏赐,天子也恩赏有加。因此,南匈奴国中都敬仰师子,不肯归附安国。安国因此忌恨师子,欲杀掉师子。那些新投降的北匈奴当初在塞外多次被师子掳掠、驱赶,也大多怨恨师子。安国趁此机会,利用这些投降的北匈奴,与他们共谋。安国既然当了单于,师子按照位序,转任左贤王,察觉南单于及新投降北匈奴的阴谋,遂将驻地移至五原郡。南单于每次在龙城聚会时,要与大臣们议事,师子则称病,不肯前去。度辽将军皇甫棱知道这些情况后,也维护师子,不让他参加龙城聚会,南单于怀恨在心。
永元六年春天,皇甫棱被免职,和帝任命执金吾朱徽代行度辽将军职事。当时,南单于与中郎将杜崇不和,上书告发杜崇,杜崇则暗示西河郡太守扣留南单于的奏章,使得南单于的奏章不能送达朝廷。杜崇则与度辽将军朱徽上奏:“南单于安国,疏远早已归附的南匈奴故人,亲近新投降的北匈奴,欲杀害左贤王师子及左台且渠刘利等人。还有,新投降的右部北匈奴共谋,欲胁迫南单于安国,起兵背叛朝廷,奏请西河郡、上郡、安定郡,早做准备。”和帝将奏章交予朝中公卿廷议,大家都说:“蛮夷反复无常,难以预测,然而朝廷大军聚集,匈奴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朝廷应该派遣有能力的官员作为朝廷使者,前往单于王庭,与杜崇、朱徽及西河郡太守,协调各方静观匈奴有何动静。如果没有变故,可令杜崇等人到南单于安国处,召集左右大臣,严词谴责其部众骚扰边郡百姓。与南单于一起,诛杀罪犯。如果不肯从命,可令杜崇等人当机立断,做出处置。待事情完毕后,对归降者给予赏赐,以此向蛮夷展示朝廷恩威。”和帝听信大臣们的意见,于是诏令朱徽、杜崇调动兵马,包围南匈奴王庭。安国夜晚听说汉军包围了王庭,大惊失色,遂冲出帐篷,骑马落荒而逃。随后,南单于安国调动军队,加上新投降的北匈奴,欲杀掉师子。师子事先获知,已经将全部帐篷、部众转移至曼柏城。安国追至城下,曼柏紧闭城门,南单于不能进城。朱徽派遣幕府掾史晓谕二人,为他们讲和,安国不听。曼柏城久攻不下,南单于只好引兵屯驻在五原郡。杜崇、朱徽随后调动各郡的驻守骑兵,追赶南单于。情况愈发紧急,南单于安国愈发惶恐不安,安国的舅舅骨都侯喜为等人担心会一起被朝廷处死,遂格杀安国。
安国在位一年,单于適的儿子师子即位。
亭独尸逐侯鞮单于师子,永元六年即位。已经归降的北匈奴五六百人,趁着夜色,袭击南单于师子,安集掾史王恬率领护卫汉军,与反叛的北匈奴格斗,平息叛乱。新投降的北匈奴受到惊扰,十五个部落的二十余万人相继反叛,声称拥立前单于屯屠何的儿子薁鞬日逐王逢侯为单于。叛乱的匈奴人烧杀抢掠,官吏、百姓遭到抢劫,邮亭、帐篷被焚烧。而后北匈奴拉着辎重行李,向着朔方郡,翻越沙漠,欲重新返回漠北。朝廷派遣代理车骑将军邓鸿、越骑校尉冯柱、代理度辽将军朱徽,率领左右羽林武士、北军五校武士及郡、国善射勇士、边郡驻军,乌桓校尉任尚率领乌桓、鲜卑军队,共计四万人前往镇压。当时,南单于师子和中郎将杜崇屯驻在牧师城,逢侯率领一万余骑兵,团团围住牧师城,没有攻下。当年冬天,邓鸿等人来到美稷县,逢侯趁着天寒地冻,河面结冰,渡过隘口,逃往满夷谷。南单于师子派遣儿子率领一万骑兵,杜崇率领所部四千骑兵,与邓鸿等一起,追击逢侯至大城塞下,斩杀三千余人,生擒及投降的匈奴有一万余人。冯柱则分兵继续追击其他叛逃部落,斩杀四千余人。任尚率领鲜卑大都护苏拔廆、乌桓大首领勿柯八千骑兵,在满夷谷截住逢侯,大败逢侯。前后斩杀一万七千余人。逢侯率领余部逃出塞外,汉军没有追上。永元七年正月,平叛部队撤回。
冯柱率领虎牙营驻留在五原郡,撤回鲜卑、乌桓、羌人、胡人军队,朝廷封苏拔廆为率众王,又赐予金、帛。邓鸿返回京师,因贻误战机被捕入狱,死在狱中。后来,和帝了解到朱徽、杜崇与匈奴失和的经过,而且阻止南单于上书,才招致匈奴反叛,遂将朱徽、杜崇逮捕入狱,二人死在狱中。和帝又诏令雁门郡太守庞奋代行度辽将军职事。逢侯在塞外分为两个部落,亲自率领右部屯驻在涿邪山下,左部屯驻在朔方郡西北,两部相距数百里。永元八年冬天,左部匈奴与右部匈奴相互猜疑,发生内斗,左部匈奴返回朔方郡,进入塞内。庞奋迎接匈奴返回,加以抚恤慰问。左部匈奴能够当兵的有四千人,其余老弱幼小还有一万余人,全部归降。朝廷将他们分别安置在北部各郡。南单于师子以右温禺犊王乌居战当初与前单于安国私下谋划,欲逮捕乌居战拷问。乌居战率领部众数千人随即反叛,冲出塞外,在山谷间流窜,成为边郡官吏、百姓的祸害。当年秋天,庞奋、冯柱与各郡汉军进攻乌居战,乌居战向汉军投降。朝廷将乌居战部众,加上其他投降的两万余匈奴人,安置在安定郡、北地郡。冯柱撤军,转任将作大匠。逢侯率领的右部匈奴饥寒交迫,又经常遭到鲜卑人袭击,走投无路,先后有许多人逃入边塞,投降汉军。
南单于师子在位四年,去世,单于长的儿子檀即位。
万氏尸逐鞮单于檀,和帝永元十年即位。永元十二年,庞奋转任河南郡大尹,和帝诏命朔方郡太守王彪代行度辽将军职事。南单于连年派兵进攻逢侯,多有斩获,前后俘虏逢侯部众数千人,逢侯愈发陷入困窘。永元十六年,北单于派遣使者前来洛阳朝贡,恳求与汉廷和亲,像当年呼韩邪单于那样。和帝以北匈奴没有遵循旧制,没有答应,只是给予丰厚的赏赐,送走使者,没有派使者回访。和帝元兴元年,北匈奴再次派使者来到敦煌郡,向朝廷贡献财物,解释说国家贫穷,未能备足礼仪,恳求朝廷派出使者,回访北匈奴。还提出愿意送单于的儿子到洛阳来,侍奉皇帝。当时,邓太后临朝称制,还是没有向北匈奴派出使者回访,只是增加了赏赐的礼物。
安帝永初三年夏天,汉人韩琮随同南单于檀到洛阳朝觐皇帝,在返回途中,韩琮向南单于檀谏言:“崤山以东发生水灾,饿死的百姓很多,可以趁此机会造反。”南单于檀听信韩琮的话,遂起兵反叛,攻打在美稷县的中郎将耿种。当年秋天,度辽将军王彪去世。当年冬天,安帝派遣代理车骑将军何熙、副中郎将庞雄镇压反叛的南匈奴。永初四年春天,南单于檀又派遣一千余骑兵,寇掠常山郡、中山国,安帝诏命西域校尉梁慬代领度辽将军,与辽东郡太守耿夔镇压反叛。详情记载在《梁慬、耿夔传》。南单于檀看到多路汉军并进,非常恐慌,责备韩琮道:“你说汉人都饿死了,这么多汉军,又是从哪儿来的?”遂派遣使者,向汉军乞降,安帝准许南单于檀投降。南单于檀脱去冠冕,光着双脚,向庞雄等人跪拜叩头,连称死罪。安帝赦免了南单于檀,仍然恢复原来的待遇。南单于檀也释放了掳掠的汉民男女及羌人转卖给匈奴人的汉人,共计一万余人。永初五年,梁慬被免职,安帝诏令云中郡太守耿夔代行度辽将军职事。
安帝元初元年,耿夔被免职,安帝任命乌桓校尉邓遵为度辽将军。邓遵是邓太后的堂弟,此次正式受命担任将军,不再代理。
元初四年,逢侯被鲜卑人打败,部众逃散,大部分投奔北匈奴。元初五年春天,逢侯率领一百余骑兵返回,来到朔方郡塞外,请求投降。邓遵奏请朝廷,将逢侯安置在颍川郡。
安帝建光元年,邓遵被免职,安帝再次诏令耿夔代领度辽将军。当时,鲜卑寇掠边郡,耿夔与温禺犊王呼尤徽率领新投降的匈奴人,连年出塞,讨伐鲜卑,返回后,安帝诏令,南匈奴继续屯驻在各边郡要塞。耿夔多次征调匈奴人出塞作战,致使新投降的匈奴人心生怨恨,又密谋反叛。
单于檀在位二十七年,去世,弟弟拔即位。耿夔被免职,安帝诏令太原郡太守法度代行度辽将军职事。
乌稽侯尸逐鞮单于拔,安帝延光三年即位。当年夏天,新投降的一部分匈奴首领阿族等人反叛,胁迫呼尤徽,欲一起叛逃,逃归草原。呼尤徽说:“我老了,蒙受汉家厚恩,宁死不敢相从!”反叛的匈奴人欲杀掉呼尤徽,被人救下来,得以不死。阿族等人随后带着妻子儿女、辎重逃回草原上。中郎将马翼派遣汉军与胡人骑兵一起追击,大败叛军,斩杀加上投河自尽的匈奴人,叛逃者几乎死亡殆尽。汉军缴获马、牛、羊一万余头。当年冬天,度辽将军法度去世。延光四年,汉阳郡太守傅众代行度辽将军职事。这一年冬天,傅众去世。顺帝永建元年,顺帝诏令辽东郡太守庞参代行度辽将军职事。
此前,朔方郡以西修筑的亭障、要塞,大多没有修复。鲜卑人多次寇掠南部匈奴,杀害右渐将王。南单于深感忧虑,上书奏请朝廷,修复东部亭障、要塞,顺帝批准奏请。派遣黎阳营兵出塞,屯驻在中山郡北界,同时增加沿边各郡的驻军,驻扎在塞下,练习骑射。
单于拔在位四年,去世,弟弟休利即位。
去特若尸逐就单于休利,顺帝永建三年即位。永建四年,庞参转任大鸿胪,顺帝诏令东平国相宋汉代领度辽将军。顺帝阳嘉二年,宋汉转任太仆,顺帝又诏令乌桓校尉耿晔代领度辽将军。顺帝永和元年,耿晔病重,顺帝又诏令护羌校尉马续代领度辽将军。
永和五年夏天,南匈奴左部句龙王吾斯、车纽等人反叛,率领部众三千骑兵,寇掠西河郡。同时引诱右贤王反叛,双方合计有七八千骑兵,围困美稷县,杀了朔方郡、代郡长史。度辽将军马续与中郎将梁并、乌桓校尉王元征调边郡驻军及乌桓、鲜卑、羌、胡军队,共计两万余人,掩杀叛军。吾斯等人转移至他处,聚集起来,攻打县邑。顺帝派遣使者,指责南单于休利疏于管理,同时施以恩义,令南单于休利尽快招降叛军。南单于休利本来就没有参与反叛,看到使者,脱下冠冕,离开大帐,到梁并处谢罪。当时,梁并有病,被征召回洛阳,顺帝又诏令五原郡太守陈龟代行中郎将职事。陈龟以南单于休利不能约束属下致使属下反叛,严厉叱责南单于休利,南单于休利和弟弟左贤王自杀。南单于休利在位十三年。陈龟又欲将南单于的近亲迁至内地安置,已经投降的匈奴人满腹狐疑,更加不安。陈龟处理边疆事务不当,被捕入狱,以免官抵罪。大将军梁商考虑到羌胡刚刚反叛,兵势正强,难以克期制服,意欲招降叛军。梁商向顺帝上表:“匈奴寇掠边郡,反叛朝廷,自知罪大恶极,陷入穷途末路,犹如困兽,皆以为只有拼死一搏,才能免于一死。而且,匈奴部众繁多,不能尽行诛灭。如今,朝廷转运军饷,徭役繁重,三军疲惫不堪,朝廷耗费国帑,支持边郡平叛,并非中原之利。臣窃见,度辽将军马续,素来重视谋略,在边郡驻防日久,熟悉用兵。臣每次得到马续的书信,与臣的想法均不谋而合。应该令马续深沟高垒,以恩信招降叛逆者,宣示投降者有赏,显示朝廷圣德,兑现诺言。如此一来,叛逆丑类可服,国家可保无虞。”顺帝采纳梁商的建议,随后下诏,继续招降南匈奴叛军。梁商又向马续等人移送公文:“中原长久安宁,忘战日久。战马驰骋于荒野,战士交锋于沙场,两军对垒,决胜于瞬间,此乃戎狄之所长,中原之所短。强弓硬弩,深沟高垒,据守坚城固守,以逸待劳,此乃中原之所长,戎狄之所短。应该发挥我之所长,以观敌之变故,以厚利开出赏格,宣示朝廷恩信,切勿贪图小功,扰乱平叛大计。”马续与边郡驻军遵照诏书及梁商的命令行事。南匈奴右贤王部属抑鞮等一万三千人,向马续投降。
当年秋天,句龙吾斯等拥立句龙王车纽为南单于。南单于与东边的乌桓勾结起来,又招诱西边的羌戎及胡人部落,合计有数万人之众,攻陷京兆虎牙营,杀了上郡都尉和军司马,随后寇掠并州、凉州、幽州、冀州四州。朝廷不得不将西河郡治所迁移至离石县,将上郡治所迁移至夏阳县,将朔方郡治所迁移至五原县。当年冬天,顺帝派遣中郎将张耽率领幽州乌桓及边郡驻军反击叛军车纽单于等人,在马邑大战,斩杀三千人,俘虏匈奴,缴获兵器、牛羊不计其数。南单于车纽率领南匈奴大臣骨都侯等,向汉军乞降。吾斯率领部众与乌桓继续寇掠边郡。永和六年春天,马续率领鲜卑五千骑兵,在谷城进攻叛军,斩杀数百人。张耽作战勇敢,善于统御部下,抚恤下属,军中上下皆愿意为国效命。汉军战士用绳索攀爬,登上天山(注:此“天山”应该不是西域的天山),大破乌桓,斩杀乌桓首领,被俘虏的汉民得以生还,汉军缴获大量牲畜、财物。当年夏天,马续被免职,顺帝诏令城门校尉吴武代领度辽将军。
顺帝汉安元年秋天,吾斯与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人,再次寇掠并州。
呼兰若尸逐就单于兜楼储此前居住在京师,以侍子身份侍奉皇帝,顺帝汉安二年即单于位。在当时,天子亲临大殿,大鸿胪持符节,拜授南单于兜楼储玺印、绶带,而后引南单于上殿。顺帝赐予南单于兜楼储四匹马驾驶的青盖车、鼓车、安车、驸马骑具、玉具刀剑及什物,除此以外,还赏赐南单于彩缯、绢帛、布两千匹。赏赐单于阏氏以下官员金子、锦缎、错杂用具,还有两乘軿车。顺帝派遣中郎将持符节,护送南单于兜楼储返回王庭。顺帝诏令太常、大鸿胪与西域诸国侍子在广阳门外为南单于饯行,举行酒会,大家尽情欢宴,欣赏音乐,欣赏角抵百戏。顺帝亲临胡桃宫,凭栏观看。当年冬天,中郎将马寔招募刺客,刺杀叛军首领吾斯,将首级送回洛阳。顺帝建康元年,汉军继续剿灭南匈奴叛军残余,斩杀一千二百人。乌桓七十余万人向马寔投降,带来的车辆、辎重、牛羊不可胜数。
单于兜楼储在位五年,去世。
伊陵尸逐就单于居车儿,桓帝建和元年即位。到了桓帝永寿元年,南匈奴左薁鞮台耆、且渠伯德等人再次反叛,叛军寇掠美稷县、安定郡,安定郡属国都尉张奂镇压叛军,很多匈奴人投降。详情记载在《张奂传》。
桓帝延熹元年,南单于属下诸部反叛,与乌桓、鲜卑一起,寇掠沿边九郡。桓帝任命张奂为北中郎将,前往镇压。南单于属下诸部投降。张奂以单于不能统辖部属,逮捕南单于居车儿,奏请朝廷,再立左谷蠡王为单于。桓帝下诏:“《春秋》大义,以义为尚,居车儿一心向化,有何罪过而遭到废黜!送回匈奴王庭即可。”
单于居车儿在位二十五年,去世,儿子某即位为单于。
屠特若尸逐就单于某,灵帝熹平元年即位。熹平六年,南单于某与中郎将臧旻出雁门郡,在檀石槐县进攻鲜卑,战事不利,大败而归。这一年,单于某去世,儿子呼徵即位。
单于呼徵,灵帝光和元年即位。光和二年,中郎将张修与南单于呼徵不和,张修擅自杀了南单于呼徵,灵帝重新立右贤王羌渠为单于。张修以不向朝廷奏请即擅自杀害单于被逮捕,用槛车押送回洛阳,关押在廷尉署监狱。
南单于羌渠,灵帝光和二年即位。灵帝中平四年,前中山郡太守张纯反叛,率领鲜卑寇掠边郡。灵帝下诏征调南匈奴军队,归属幽州牧刘虞指挥,前去镇压叛军。南单于派遣左贤王率领骑兵来到幽州。匈奴人担心单于会不断地征调匈奴军队出征,灵帝中平五年,南匈奴右部翕落与休著各胡、白马铜等人,率领十余万人反叛,杀了南单于羌渠。
南单于羌渠在位十年,儿子右贤王于扶罗即位(注:于扶罗是前赵皇帝刘渊的祖父。刘渊是乱晋的首恶)。
持至尸逐侯单于于扶罗,灵帝中平五年即位。匈奴人杀了单于于扶罗的父亲叛乱。而后拥立须卜骨都侯为南单于,单于于扶罗来到洛阳,向朝廷申诉。恰逢灵帝驾崩,天下大乱,单于于扶罗率领数千骑兵,与白波贼合兵一处,寇掠河内郡。当时,百姓修筑坞垒自保,单于于扶罗没有抢到东西,反而损失很多兵马,又想返回匈奴王庭,但是匈奴人不肯再接纳南单于于扶罗,于扶罗只好暂时屯驻在河东郡。须卜骨都侯继任单于一年,去世,南匈奴王庭一时间没了单于,匈奴人于是以老王代替单于处理国事。
单于于扶罗在位七年,去世,弟弟呼厨泉即位(注:呼厨泉是刘渊的叔祖)。
南单于呼厨泉,献帝兴平二年即位。呼厨泉的哥哥于扶罗被匈奴人赶走,不能返回王庭,还多次被鲜卑人抢掠。献帝建安元年,献帝从长安东归洛阳,右贤王去卑与白波贼帅韩暹等护送天子,阻挡李傕、郭汜叛军袭扰。献帝车驾来到洛阳,不久又迁往许昌,献帝这才安顿下来。右贤王返回南匈奴王庭。建安二十一年,南单于呼厨泉到许昌朝觐献帝。曹操将南单于呼厨泉留在邺县,令右贤王去卑返回匈奴王庭,负责监国。
评论如下:汉建国初,正当冒顿单于在位,匈奴异常凶狠、狡黠,各部匈奴昌盛。高祖平定天下,威加四海,在平城仍然受到匈奴围困。孝文帝以仁政治理天下,减省刑法,与戎狄保持和睦,不肯为一时之羞愤报仇雪恨,出兵与匈奴开战。及至孝武皇帝即位,开疆拓土,重视边郡防务,有志于解决匈奴。武帝诏命虎贲将军率领汉军北征,扫荡匈奴王庭。在当时,沿边各郡修筑无数烽火亭候,边郡的战报来往于甘泉宫。匈奴同样在积极备战。一时间,战马驰骋,鸣镝扬尘。武帝倾尽天下财富,穷兵黩武,历经数十年,欲根除匈奴忧患。北狄虽然遭受重创,战争连年消耗,汉廷也疲惫不堪。到了宣帝朝,匈奴内部纷争,呼韩邪单于主动请降,愿意做汉的藩臣。宣帝采用怀柔政策,将匈奴安置在靠近边郡的地方,同时撤除边郡守备,与民休息。在当时,呼韩邪到京师朝觐皇帝。在渭水之上,宣帝摆列龙驾,仪仗排列,钟鼓齐鸣,天子南面接见单于及少数民族首领。朔方郡、易水之间,再也没有匈奴袭扰的警讯,时间长达六十余年。及至王莽篡位,重新挑起与戎狄的矛盾,更始之变,华夏陷入战乱。当时,匈奴蠢蠢欲动,狼子野心再次萌生,乘中原动乱之际,袭扰边郡,虐杀边民。光武中兴,中原与匈奴重修旧好,使者往来不断,朝廷赏赐的金币、财物绵绵不绝,单于却变得骄横起来,对边郡的袭扰,连年不断。世祖考虑正在平复战争留下的创伤,未遑顾及边塞以外,忍辱负重,只是派使臣好言抚慰单于。同时,朝廷迁徙幽州、并州的边民,增加边郡的屯垦戍边战士。及至函谷关以东战事结束,陇西、蜀郡的割据势力清除,朝廷的勇夫悍将莫不摩拳擦掌,跃跃欲试,争相谏言,欲效仿卫青、霍去病当年追亡逐北,扫荡匈奴。光武帝深感战争带给民众的痛苦,决心偃武修文,没有采纳大臣们的建议。再后来,匈奴单于又发生争位之乱。日逐王前来投奔汉朝,愿意像呼韩邪单于一样与汉朝修好,协力抵御北匈奴的袭扰,作为藩臣为汉朝守护边郡。天子总揽大局,从长远谋划,采取以和为贵的方略,诏令有关官员开放北部边郡,选择肥美之地,按照水草载畜量,妥善安置归降的匈奴。又派遣中郎将作为特使,尽力管护归降的匈奴。为单于制备衣裳,准备相应的物品,授予玺印绶带,为南单于正名。此后,匈奴分为两部,兼有南北王庭。匈奴内部因怨结仇,不断加深,相互之间寻衅滋事,控弦武士矛戈相向,窥视对方的动静,草原上风尘骤起,云屯鸟散,南北匈奴相互冲杀截击。在争斗中,南北匈奴相互杀戮,伤亡及溃逃者,累年不绝。汉朝边塞终于获得安宁。再后来,汉廷多次派出将军领兵出征,与南匈奴一起合力讨伐北匈奴,追亡逐北。和帝诏命将军窦宪、耿夔等戮力并进,采用诡谲的战略战术,出奇制胜,分路合击,直捣北匈奴王庭,追击穷寇达三千余里。踏破匈奴龙城祭祀之地,焚毁单于穹庐大帐,坑杀十角,俘获阏氏,在燕然山刻石勒碑,铭记战功,封禅之后,凯旋。北单于始终忍气吞声,在汉军扫荡中狼奔豕突,遁逃于乌孙之地。大漠戈壁以北,遂变得空旷寂寥。如果因势利导,趁着北部荒原空旷之际,将南匈奴迁至阴山安置,黄河以西,将会变成内地。对上继承世祖的安边之策,对下可防止羯戎乱华之变。耿国制定的方略,可谓安绥胡虏的长远谋划,依照袁安的谏言,也能防止五胡乱华的祸患,谋国良臣的策略平易正直,可谓深谋远虑。然而,窦宪骄矜三次北伐大捷,忽略经略治世的长远之策,滥施威风,思虑短浅,欲假以恩信,重新立北单于,送归王庭。朝廷同时为两位单于,施以隆恩。窦宪借此满足一己之私愿,置国家长远利益于不顾,致使匈奴坐大,成为边患。每当谈起这些,人们莫不愤恨至极,叹为可惜!从此以后,朝廷对待匈奴的政策接连失误,匈奴时服时叛,造成的后患,一言难尽!及至后世,对于边郡的蹂躏更是成为常态,最终吞噬神州,京师沦为废墟。呜呼!差之毫厘,谬以千里。得失之间,百世难以忘怀。
赞辞如下:匈奴既分,羽书稀闻。野心难悔,终亦纷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