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汉书

孝明皇帝有九个儿子：贾贵人生章帝，阴贵人生梁节王刘畅，其余七位诸侯王，本书（注：“本书”指的是《东观记》）不再记录其母亲姓氏。

千乘哀王刘建，明帝永平三年受封为诸侯王，受封第二年去世，年龄很小，没有子嗣，撤销封国。

陈敬王刘羡，明帝永平三年受封为广平王。章帝建初三年，有关官员奏请送刘羡及巨鹿王刘恭、乐成王刘党回封国就位。章帝秉性仁厚，不忍心与兄弟分离，仍然把他们留在京师。第二年，才诏令相关部门勘验地图，每个诸侯国户口数相等，每年享受八千万租税的收入。刘羡博览群书，熟读经书典籍，为人庄重，处事严谨，与儒生在白虎观讨论经学异同。建初七年，章帝考虑到广平王刘羡的封国靠近北部边境，边防费用巨大，又将刘羡改封为西平王，从汝南郡划出八个县，建立封国。及至章帝驾崩，留下遗诏，又改封刘羡为陈王，封国改在淮阳郡。当年，刘羡来到封国就位。刘羡在位三十七年，去世，谥号为敬王，嗣子思王刘钧继位。

刘钧即位后，常触犯法律，在封国内僭越礼制，举行天子才能享有的大射礼。而且，刘钧秉性阴骘，喜欢玩弄法律条文，诸侯国相和封国内的二千石官员，不能听任其摆布者，刘钧都会恶意中伤。刘钧憎恨太夫人李仪等，和帝永元十一年，刘钧派刺客隗久刺杀李仪的家属。官吏逮捕隗久，关押在长平县监狱。刘钧又派刺客在狱中杀了隗久，杀人灭口。事情败露，有关官员弹劾刘钧，刘钧被削去西华县、项县、新阳县，以示惩戒。和帝永元十二年，和帝封刘钧的六个弟弟为列侯。再后来，刘钧又违反礼制，娶了掖庭释放的女子李娆为妾，再次被削去圉县、宜禄县、扶沟县，以示惩戒。安帝永初七年，安帝封了敬王的孙子刘安国为耕亭侯。

刘钧在位二十一年，去世，谥号为思王，嗣子刘竦继位。刘竦在位二年，去世，谥号为怀王，没有子嗣，撤销封国。

安帝永宁元年，安帝又立敬王的儿子安寿亭侯刘崇为陈王，刘崇在位五年，去世，谥号为顷王。嗣子刘承继位。

刘承去世，谥号为孝王，嗣子愍王刘宠继位。灵帝熹平二年，陈国相师迁弹劾前陈国相魏愔与刘宠一起，违背礼制，祭祀天神，图谋不轨，犯下不道罪。有关官员奏请灵帝派使者调查此事。在当时，灵帝刚杀了渤海王刘悝，不忍心再惩治刘宠，灵帝下诏，用槛车押送魏愔、师迁至北寺诏狱，又派中常侍王酺与尚书令、侍御史审理此案。魏愔在供词中说，确实与刘宠一起祭祀过黄帝、太上老君，为的是乞求长生不老，并无其他邪念。王酺等人上奏，说魏愔担任诸侯国相，职责是辅导诸侯王，却行为不端，师迁诬告诸侯王，犯下不道罪，均应该处死。灵帝下诏，赦免刘宠，不再追查此案。

刘宠善于射箭，百发百中，而且能射在同一个点上。灵帝中平年间，黄巾军起义造反，郡县官员弃城逃走。刘宠拥有数千张强弩，率领军队，驻扎在都亭。封国内的百姓，早就听说刘宠善射，不敢反叛，陈国得以保全。有百姓为躲避战乱，逃亡到陈国，人数有十余万。及至献帝初年，维护汉室的义军很多，刘宠率领军队，驻扎在阳夏县，自称辅汉大将军。陈国相会稽郡人骆俊有威信，在当时，天下饥馑，邻郡的百姓很多逃亡到陈国就食。骆俊拿出家产，赈济百姓，很多人得以存活。再后来，袁术向陈国借粮，骆俊拒绝。袁术恼羞成怒，派门客杀了骆俊和刘宠，陈国从此衰败。

在当时，各个诸侯国已经不再享受租税收入，而且多次遭受兵燹，诸侯王的家眷，也只能几天吃一顿饱饭，饿死在沟壑的人很多。愍王刘宠的夫人、姬妾，大多被丹陵来的乱兵或乌桓人抢走。

彭城靖王刘恭，明帝永平九年受封为灵寿王。永平十五年，改封为巨鹿王。建初三年，章帝改封刘恭为江陵王，将南郡改设为江陵国。元和二年，朝廷三公上疏，说江陵国在京师的正南方，不宜封立诸侯王，章帝又改封刘恭为六安王，将庐江郡改设为六安国。章帝驾崩，留下遗诏，改封刘恭为彭城王，彭城国在楚郡，当年，刘恭来到封国就位。

刘恭敦厚善良，为人持重，行为举止皆符合礼仪，封国内的官吏、百姓敬重刘恭。安帝永初六年，安帝封刘恭的儿子阿奴为竹邑侯。

安帝元初三年，刘恭因为某事发怒，对儿子刘酺大发脾气，刘酺自杀。彭城国相赵牧将情况奏报朝廷，诬陷刘恭在宗庙祭祀时，口出恶言，大逆不道。有关官员奏请诛杀刘恭。刘恭上书申辩。朝廷认为，刘恭一向尊奉道义，诏令官员调查核实，查无实证。赵牧以诬陷罪被捕入狱，遇上大赦天下，免去死罪。

刘恭在王位四十六年，去世，谥号为靖王，嗣子刘道继位。安帝元初五年，安帝封刘道的三个弟弟为乡侯，封刘恭的孙子刘顺为东安亭侯。

刘道在位二十八年，去世，谥号为考王，嗣子刘定继位。质帝本初元年，朝廷封刘定的九个兄弟为亭侯。

刘定在位四年，去世，谥号为顷王，嗣子刘和继位。刘和秉性仁孝，太夫人去世，刘和在服丧期间极尽哀伤，在陵墓前跪拜，双腿受伤流血。彭城王太傅、国相将情况奏报朝廷。桓帝下诏，派使者带上牛酒，送刘和返回王宫。刘和尊敬士人，乐善好施，受到国人爱戴。献帝初平年间，天下大乱，刘和被贼寇昌务攻打，刘和逃往东阿县躲避，后来返回封国。

刘和在位六十四年，去世，谥号为孝王，孙子刘祗继位。刘祗在位七年，魏文帝曹丕接受汉室禅让，封刘祗为崇德侯。

乐成靖王刘党，明帝永平九年受封为重熹王，永平十五年改封为乐成王。刘党聪慧好学，喜欢阅读史书，研究文字学，与章帝同龄，关系极好。建初四年，章帝划出清河郡的游县、观津县，渤海郡的东光县、成平县，涿郡的中水县、饶阳县、安平县、南深泽县，共计八个县，建立乐成国。及至章帝驾崩，当年，刘党来到封国就位。在封国，刘党很快就触犯法律。按照旧制，朝廷后宫的女子出宫嫁人，不能嫁到诸侯国。有一位掖庭的歌伎哀置，嫁给男子章初为妻，刘党竟然将哀置召入王宫，与哀置通奸。章初欲上书告发此事，刘党恐惧，私底下贿赂哀置的姐姐哀焦，派人杀了章初。事情败露，刘党又绞死宫中三位内侍，杀人灭口。刘党还娶了中山简王太傅的婢女李羽生为妾。和帝永元七年，乐成国相奏报此事。和帝下诏，削去东光县、鄡（qiāo）县，以示惩戒。

刘党在位二十五年，去世，谥号为靖王，嗣子刘崇继位。刘崇在位两个月去世，谥号为哀王，没有子嗣，撤销封国。

第二年，和帝又立刘崇的哥哥修侯刘巡为乐成王。刘巡在位十五年，去世，谥号为厘王，嗣子刘宾继位。

刘宾在位八年，去世，谥号为隐王，没有子嗣。

第二年，安帝又立济北惠王的儿子刘苌为乐成王的后嗣。刘苌来到封国几个月，骄奢淫逸，不遵守法度，罪行累累，冀州刺史与乐成国相弹劾刘苌大逆不道。安帝下诏：“刘苌腆着脸皮，为所欲为。明知诸侯王陵寝庙园很重要，按照礼制过继给乐成王为后嗣，奉祀宗庙，却不懂得谨守礼仪。身为诸侯王，须庄重肃穆，处事谨慎，刘苌竟然擅自减损牺牲，不备足祭礼。刘苌侮慢继母，不遵守礼仪，出入王宫，行为放荡，在家中滥施邪行，强娶他人妻子，肆意馈送婢妾。刘苌殴打藩国内的官吏、百姓，一意孤行，凶残暴戾，为人无耻，罪莫大焉。朕看了《甫刑》可以宽宥的八种条件，不忍心将刘苌交予司法官员惩治。将刘苌贬为临湖侯。朕缺少知人之明，使得乐成国传承失序，无以慰藉乐成王妃，徒增叹息。”安帝延光元年，安帝命河间孝王的儿子刘得过继给乐成靖王为后嗣。因为乐成国连续几位继承人断绝后嗣，安帝将乐城国更名为安平国，刘得是安平王。

刘得在位三十年，去世，谥号为孝王，嗣子刘续继位。灵帝中平元年，黄巾军造反，刘续被劫持为人质，关押在广宗县。黄巾军被镇压，刘续重新复国。当年秋天，因为犯下不道罪，刘续被杀。在位三十四年，撤销封国。

下邳惠王刘衍，永平十五年受封为诸侯王。刘衍容貌俊美，章帝即位，刘衍常跟随在身边。建初年间，刘衍举行加冠礼。章帝下诏，赐予刘衍的师傅以下官员金钱、绢帛，多少不等。建初四年，章帝划出临淮郡、九江郡的钟离县、当涂县、东城县、历阳县、全椒县，共计十七个县，建立下邳国。章帝驾崩，当年，刘衍来到封国就位。此后，刘衍患病，神志不清。太子刘卬有罪，遭到废黜。宫中的几个姬妾争宠，欲立自己生的儿子为太子，接连上书陈述理由。和帝哀怜下邳国争位，派彭城靖王刘恭到下邳国确立继嗣，立刘成为太子。

刘衍在位五十四年，去世，谥号为惠王，嗣子刘成继位。顺帝永建元年，顺帝封了刘成的两个哥哥及惠王的两个孙子为列侯。

刘成在位两年，去世，谥号为贞王，嗣子刘意继位。顺帝阳嘉元年，顺帝封刘意的八个弟弟为乡侯、亭侯。灵帝中平元年，刘意遭遇黄巾军之乱，弃国逃走。黄巾军被镇压，刘意复国，几个月后，刘意去世，谥号为愍王，刘意在位五十七年，享年九十岁。

嗣子刘宜继位，几个月后去世，谥号为哀王，没有子嗣，献帝建安十一年，撤销封国。

梁节王刘畅，明帝永平十五年受封为汝南王。刘畅的母亲是阴贵人，受到明帝宠幸，刘畅也得到明帝爱幸。刘畅的封国面积、租税收入，是其他诸侯国的两倍。章帝即位，按照先帝的意思，给予刘畅的赏赐很多。章帝建初二年，章帝封刘畅的舅舅阴棠为西陵侯。建初四年，章帝改封刘畅为梁王，将陈留郡的郾县、宁陵县，济阴郡的薄县、单父县、己氏县、成武县，共计有六县，划归梁国。章帝驾崩，当年，刘畅来到封国就位。

刘畅聪慧，从小受到娇宠，为人骄横，不能谨守法度。来到封国后，刘畅多次做噩梦，侍从官员卞忌自我吹嘘能够驱使六丁六甲之神，懂得卜筮圆梦，为此刘畅多次请卞忌圆梦。刘畅的乳母王礼等人，也乘机说能看到鬼神，众人一起为刘畅圆梦，祈福禳灾。卞忌等人谄媚刘畅，说神仙讲了，刘畅应当成为天子。刘畅听了很高兴，与他们相互唱和。和帝永元五年，豫州刺史梁相弹劾刘畅大逆不道，经过审讯，刘畅不服。有关官员奏请逮捕刘畅，关入廷尉署诏狱，和帝没有批准奏议。有关官员又奏请撤销刘畅的封国，将刘畅迁至九真郡居住，和帝不忍心，只是削去成武县、单父县，以示惩戒。刘畅恐惧，上疏谢罪：“臣秉性狂妄、愚蠢，生于深宫之中，长于师傅、保姆之手，妄听妄信身边人的妖言蛊惑。及至来到封国，不懂得忌讳。宫中侍臣贪图臣的财物，用邪僻谗佞迷惑臣。臣刘畅没有自知之明，与邪臣唱和，不懂得禁忌，已经陷入死罪，直至被查办。臣心中惶恐，对此前所做的事情，追悔莫及。臣自以为应该伏罪杀头，魂魄游离身体，走上黄泉之路。不料想陛下圣德，法外开恩，予以权变，没有听从司法官员的判决，宽宥赦免臣。臣战战兢兢几个月，对此次赦免，不敢有丝毫心安理得的想法。臣有负先帝圣恩，陛下因为臣受到天下人议论，臣真的感到羞愧，没有呼吸的勇气，犹如筋骨错位，不能连接。臣刘畅知道，这种大宽宥，不会再有。臣暗自发誓，要严格约束自己和妻子、儿女，不敢再违反朝廷的法律，不敢肆意浪费钱财。臣的租税收入有余，乞求陛下，裁撤睢阳县、穀孰县、虞县、蒙县、宁陵县五县，只给臣留下四个县足矣。臣刘畅有小妾三十七人，凡没有生育子女者，臣愿意把她们全部释放回家。臣亲自选择谨慎、守法的奴婢二百人，王宫的虎贲勇士、骑士及各种技工、鼓吹艺人、仓头、奴婢、兵器、弩箭、厩马，皆归还给朝廷。臣刘畅是刘氏至亲骨肉，扰乱圣化，污秽清流，此次重获新生，真的没有颜面再以罪恶之身住在这样豪华的王宫，享受这样大的藩国，享用这么多的官属，享受这么多的财物。臣奏请陛下加恩，为臣打开悔过之门，让臣走上从善之路，令天下人知道，臣蒙受陛下大恩，得以免死，重获新生，懂得自悔，决心洗心革面。臣将把朝中公卿弹劾臣的罪状及陛下的诏书，放置在座位前，昼夜诵读。臣是小人，小人得志，就会不知其所以然。臣不能引咎自责，只有陛下哀怜臣，臣才得以有片刻喘息。陛下不答应臣，臣真的无颜面再活在世间，即使走上黄泉路，也无颜面再去见先帝。这些话，是臣的肺腑之言。臣愿意归还不应享有的福祚，又担心辜负陛下天恩，不肯答应，适当留了一些，对于臣刘畅来说，已经足够。”和帝下诏，答复刘畅：“朕考虑到，大王是朕的至亲，秉性敦厚，享有淳淑美德，由于藩国太傅、国相不良，不能阻止邪恶之人诱导，致使有关官员在朝中议论纷纷。而今，大王对所犯下的罪行已经有悔意，反躬自省，朕同样凄怆难过。责任不全在大王，那些邪臣才是首恶。孔子说：‘一日克己复礼，天下归仁。’大王要静心思考，努力向善，不断修养德行。《易经》不是讲吗：‘一旦懂得谦逊，可以获得四益。谨言慎行为大吉。’大王要多吃饭，注意身体。”刘畅仍然辞让，多次奉上奏章，和帝没有准奏。

刘畅在位二十七年，去世，谥号为节王，嗣子刘坚继位。和帝永元十六年，和帝封刘坚的两个弟弟为乡侯、亭侯。

刘坚在位二十六年，去世，谥号为恭王，嗣子刘匡继位。顺帝永建二年，顺帝封刘匡的七位兄弟为乡侯、亭侯。

刘匡在位十一年，去世，谥号为怀王，没有子嗣。顺帝封刘匡的弟弟孝阳亭侯刘成为梁王。

刘成在位二十九年，去世，谥号为夷王，嗣子刘元继位。

刘元在位十六年，去世，谥号为敬王，嗣子刘弥继位。刘弥在位四十年，魏文帝曹丕接受汉室禅让，封刘弥为崇德侯。

淮阳顷王刘昞（bǐng），明帝永平十五年，受封为常山王。章帝建初四年，章帝改封刘昞为淮阳王，章帝将汝南郡的新安县、西华县划入淮阳国。

刘昞在位十六年，去世，没有来得及确定继嗣，永元二年，和帝立刘昞的小儿子刘侧为常山王，奉祀刘昞宗庙，这就是殇王。

刘侧在位十三年，去世，父子二人都没有前往封国就位，葬在京师。刘侧没有子嗣，同一个月，和帝立刘侧哥哥刘防的儿子侯爵刘章为常山王。

和帝可怜刘章很小就失去父亲，多次给予赏赐。殇帝延平元年，刘章前往封国就位。

刘章在位二十五年，去世，谥号为靖王，嗣子刘仪继位。永建二年，顺帝封刘仪的两个哥哥为亭侯。

刘仪在位十七年，去世，谥号为顷王，嗣子刘豹继位。桓帝元嘉元年，桓帝封刘豹的四个哥哥为亭侯。

刘豹在位八年，去世，谥号为节王，嗣子刘暠继位。刘暠在位三十二年，黄巾军造反，刘暠弃国逃走。献帝建安十一年，撤销封国。

济阴悼王刘长，明帝永平十五年受封为诸侯王。章帝建初四年，章帝划出东郡的离狐县、陈留郡的长垣县，建立济阴国。

刘长在位十三年，在京师去世，没有子嗣，撤销封国。

评论如下：晏子讲：“人生在世，为了追求美好的生活，都会有趋利的想法，圣人以道德匡正。有趋利的想法，就会有匡正的措施。”人们以道德匡正趋利之心，犹如布帛以“幅”来度量宽窄。明帝封儿子为诸侯王，每年享受租税不超过二千万，马皇后为此而讲情，仍然没有增加。可谓贤德！难道仅为了俭约？明帝懂得，骄贵不知餍足，奢侈淫靡，终难有止境。东汉的诸侯王，很少有因为奢侈无度，招致败亡的。

赞辞如下：孝明传胤，维城八国。陈敬严重，彭城厚德。下邳婴疴，梁节邪惑。三藩夙龄，党惟荒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