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武十王列传 白话文翻译

光武帝刘秀有十一个儿子:郭皇后生东海恭王刘彊、沛献王刘辅、济南安王刘康、阜陵质王刘延、中山简王刘焉,许美人生楚王刘英,光烈阴皇后生明帝刘庄、东平宪王刘苍、广陵思王刘荆、临淮怀公刘衡、琅琊孝王刘京。

东海恭王刘彊。建武二年,光武帝立刘彊的母亲郭氏为皇后,立刘彊为皇太子。建武十七年,郭皇后被废。从此以后,刘彊常惴惴不安,通过身边侍臣及其他诸侯王,多次向皇帝表达心意,愿意接受封国,作为藩臣,辅佐朝廷。光武帝不忍心就此废黜刘彊,延后几年,才答应刘彊的请求。建武十九年,光武帝封刘彊为东海王,建武二十八年,刘彊前往封国就位。光武帝认为,刘彊被废黜,并非自身有过失,加上刘彊离开太子位,前往封国就位,都符合礼制,于是诏命,增加刘彊的封国面积。东海国兼有鲁郡,有二十九个县。赐予刘彊虎贲、旄头,王宫可以设置钟虡,乘舆模仿天子。刘彊前往封国之前,多次上书,请求归还东海郡,又通过皇太子刘庄,辞让增加的封土。光武帝没有答应,只是对刘彊的谦让与以褒奖,将刘彊辞让的奏章,展示给朝中公卿看。西汉鲁恭王刘馀喜欢建造宫室,建起的灵光殿宏伟壮丽,此时还在。光武帝诏命刘彊在鲁地设都。中元元年,刘彊到京师朝见皇帝,跟随光武帝封禅泰山,留在京师。第二年春天,光武帝驾崩,当年冬天,刘彊返回封国。

明帝永平元年,刘彊生病。明帝派中常侍、钩盾令及太医,乘快马到东海国探视刘彊的病情。明帝下诏,沛王刘辅、济南王刘康、淮阳王刘延一起到东海国探视刘彊。临去世前,刘彊上疏谢恩:“臣蒙受先帝厚恩,受封为藩王,兼领两个封国的土地。封国内宫室礼乐,样样都与其他诸侯王不同,皇恩浩荡,臣无以报答。臣身体不好,连年生病,让陛下为臣的病情操心。皇太后、陛下哀怜臣,出于真情抚慰,多次派使者、太医令丞、方技术士前来探视,络绎不绝。臣蒙受陛下厚恩,不知该如何是好,内心自省,身体虚弱,气力衰竭,日夜困乏,看来不能再到京师朝觐皇帝,侍奉陛下,有负厚恩,将衔恨于黄泉。臣的疾病让皇太后、陛下操心,每当念及此,常悲泣不已。臣的儿子刘政,无德无能,难以继承封国,恳请陛下,归还东海郡。陛下哀怜臣,看到臣没有其他男儿,封臣的三个女儿为小侯,这也是臣昔日的想法。而今,天下刚刚举办国丧(注:光武帝驾崩),陛下要谨慎孝养皇太后,多多加餐。臣刘彊虚弱疲惫,言不尽意。奏请陛下代臣多谢其他诸侯王,恐怕不能再与他们相见了。”明帝看了上疏,悲恸不已,跟随太后,出洛阳城门,到津门亭举哀。派大司空(御史大夫)持符节,前往东海国主持丧事,派大鸿胪担任助理,派宗正、将作大匠操办丧葬事宜,赐予优厚的礼仪,有升龙、旄头、鸾辂、龙旗、虎贲武士上百人。明帝下诏,楚王刘英、赵王刘栩、北海王刘兴、馆陶公主、比阳公主及京师的皇亲国戚,外戚四姓夫人、小侯,到东海国参加葬礼。明帝追思刘彊,生前一贯为人谦和,生活俭朴,没有用厚葬,以免违背刘彊生前的愿望。特地诏令中常侍杜岑、东海王傅、国相:“东海王谦恭好礼,终生以德义自勉,朝廷馈送之物,一定要节省使用。衣服能遮蔽身体即可,冥器使用茅车、瓦器,物品低于规制,以此彰显恭王卓尔不群,特立独行。将作大匠负责修建陵寝庙园。”

刘彊在位十八年,享年三十四岁,嗣子靖王刘政继位。刘政荒淫无道,品行恶劣,中山简王刘焉去世,刘政前往中山国参加葬礼,私下娶了中山简王的姬妾徐妃,又偷着娶了掖庭释放的女子。豫州刺史、鲁国相奏请皇帝处死刘政。明帝有诏,只是削去薛县。

刘政在位四十四年,去世,嗣子顷王刘肃继位。和帝永元十六年,和帝封了刘肃的二十一个弟弟为列侯。刘肃为人谦恭,生活俭朴,谨守恭王制定的法度。安帝永初年间,西羌战乱尚未平定,刘肃向朝廷献上两千万钱,作为军饷。安帝元初年间,又献上缣帛一万匹,以助军饷。邓太后下诏予以褒奖。

刘肃在位二十三年,去世,嗣子孝王刘臻继位。顺帝永建二年,顺帝封刘臻的两个弟弟刘敏、刘俭为乡侯。刘臻和弟弟蒸乡侯刘俭品行端正,为人敦厚,母亲去世,二人呕血哀伤,形销骨立,始终穿着黄底红边的丧服。兄弟二人追思父亲,父亲去世当年,因为年幼,举行丧礼有些欠缺,再次为父亲补办丧礼。刘臻为人敦厚,心地善良,常把封国的租税分送予同族叔伯兄弟。国相籍褒奏报朝廷,顺帝赞赏刘臻的美德,制诏书予大将军、三公、大鸿胪:“东海王刘臻以近支藩国之尊,年少时继承王爵,安享富贵,不知时事艰难。然而刘臻懂得克己礼让,率身谨奉礼仪,孝敬亲人,友睦亲族,极尽爱意。为父母送终,竭尽哀思,降低身份,模仿士人,居住在茅庐守丧三年。刘臻和睦兄弟,抚恤孤弱,至孝至纯,弘扬仁义,朕甚为嘉赏。朝廷教化百姓,应有劝善厉俗的榜样,刘臻以身垂范,可以作为国人表率。在以往,东平孝王刘敞兄弟,按照礼制行孝,为母亲服丧,朝廷为刘敞兄弟增加封邑,予以褒奖。《诗经》讲:‘终身奉孝,思念皇祖。’增加刘臻食邑五千户,增加刘俭食邑五百户,拓展封土,以资表彰。”

刘臻在位三十一年,去世,嗣子懿王刘祗继位。献帝初平四年,刘祗派儿子刘琬到长安奉上奏章,献帝封刘琬为汶阳侯,拜刘琬为平原国相。

刘祗在位四十四年,去世,嗣子刘羡继位。刘羡在位二十年,魏文帝曹丕接受汉室禅让,封刘羡为崇德侯。

沛献王刘辅,建武十五年,受封为右冯翊公。建武十七年,郭皇后被废,贬为中山王太后,光武帝改封刘辅为中山王。中山国包括常山郡。建武二十年,光武帝又改封刘辅为沛王。当时,法网疏阔,受封的诸侯王仍然留在京师,有些诸侯王博取名誉,招揽四方宾客。寿光侯刘鲤,是更始帝的儿子,受到刘辅信任。刘鲤怨恨刘盆子杀害父亲,通过刘辅,结交门客,杀了刘盆子的哥哥式侯刘恭。刘辅受到牵连,被关押在诏狱,三天后,才释放出狱。此后,诸侯王的宾客有许多人因罪受到法律严惩。建武二十八年,刘辅来到封国就位。中元二年,光武帝封刘辅的儿子刘宝为沛侯。明帝永平元年,明帝又加封刘宝的弟弟刘嘉为僮侯。

刘辅为人严肃自矜,谨守国家法度,努力学习经书,特别喜欢京氏《易传》、《孝经》、《论语》、图谶,曾经写作《五经论》,被当时人称为《沛王通论》。在封国,刘辅处事谨慎,坚守节操,始终如一,被人称为贤王。明帝敬重刘辅,多次给予赏赐。

刘辅在位四十六年,去世,嗣子厘王刘定继位。章帝元和二年,章帝封刘定的十二个弟弟为乡侯。

刘定在位十一年,去世,嗣子节王刘正继位。和帝元兴元年,和帝封刘正的两个弟弟为县侯。

刘正在位十四年,去世,嗣子孝王刘广继位。刘广患有顽疾。安帝下诏,让刘广的祖母周氏兼领王府家事。周氏贤惠明礼,为人端庄,顺帝汉安年间去世。顺帝下诏:“沛王祖母太夫人周氏,禀赋贞淑,为人谨慎,以仁义教导诸侯王。派光禄大夫赐予王妃印绶。”

刘广在位三十五年,去世,嗣子幽王刘荣继位。刘荣在位二十年,去世,嗣子孝王刘琮继位。刘琮去世,嗣子恭王刘曜继位。刘曜去世,嗣子刘契继位。魏王曹丕接受汉室禅让,封刘契为崇德侯。

楚王刘英,建武十五年,受封为楚公,建武十七年,晋升爵位为诸侯王,建武二十八年,刘英来到封国就位。母亲许氏,在光武帝身边不能得宠,因此,刘英的封国最小,也比较贫穷。建武三十年,光武帝将临淮郡取虑县、须昌县划归楚国。在明帝还是太子时,刘英常依附太子,太子与刘英的关系很好。及至明帝即位,多次赏赐刘英。明帝永平元年,明帝加封刘英舅舅的儿子许昌为龙舒侯。

年轻时,刘英喜欢结交游侠,与宾客多有来往,到了晚年,刘英喜欢黄老,钻研佛学、斋戒、祭祀。永平八年,明帝下诏,诏令天下死罪犯人可以缴纳缣帛赎罪。刘英派遣郎中令带着黄缣白纨三十匹,刘英对楚国相说:“托位在藩国,辅佐朝廷,常犯有罪过,承蒙朝廷厚恩,感恩不尽。向朝廷献上缣帛,以赎此前的罪过。”楚国相向朝廷奏报。明帝下诏:“楚王诵读黄老哲学,崇尚佛教慈悲,洁身斋戒三个月,向神灵祈祷,有何疑虑,为何还要忏悔?其奉上的赎罪缣帛,用以资助出家或在家修行的佛教徒。”明帝把刘英的事迹,向其他诸侯王太傅展示。后来,刘英广泛结交方士,制作金龟玉鹤,在上面镌刻文字,当作符瑞。

永平十三年,有男子燕广告发刘英与渔阳郡人王平、颜忠等,制作符谶、图书,有篡位谋逆的形迹。明帝将此事交予有关官员调查。有关官员上奏,说刘英聚集奸徒,制作图谶,还向人封官许愿,设置诸侯、王公、将军、二千石官员,大逆不道,奏请严惩不贷。明帝认为刘英是亲兄弟,不忍心以严刑峻法惩治,废黜刘英王位,将刘英贬谪至丹阳郡泾县,赐予刘英汤沐邑五百户。明帝派遣大鸿胪持符节,沿途护送,又安排伎人、奴婢、工匠、鼓吹,跟随刘英前往贬谪地,路上还可以乘坐辎车,携带弓弩、兵器,沿途可以狩猎,极尽欢娱。刘英的子女已经受封为侯爵者,仍然享有原来的食邑。楚王太后不用上缴玺印、绶带,仍然居住在楚王宫。

第二年,刘英抵达丹阳郡,自杀。在位三十三年,撤销封国。明帝下诏,派遣光禄大夫持符节,前往吊唁。按照礼法赏赐丧葬费用,加赐列侯印绶,以诸侯礼葬在泾县。又派遣中黄门,护送刘英的妻子儿女。之后,明帝释放了没有牵连进谋反案的楚国官员。明帝制诏书予许太后:“最初,朝廷听说楚国之事,还不大相信。经审查,证据确凿,朕心中哀伤,还是希望宽宥楚王,令其安享天年。楚王不顾太后的养育之恩,竟然自杀。这也是天命,无可奈何!太后还要抚育幼弱,勉强加餐。大家希望楚王家族富贵,这也是人之常情。朕已经诏命有关官员,赦免参与谋逆者,让他们回去,在自家田宅上安居。”之后,明帝封燕广为折奸侯。楚王谋反案迁延数年,供词牵连进很多人,从京师的皇亲国戚到诸侯,以及州郡豪杰、官员,受到牵连者又相互陷害,此案中有数千人被判处死刑,或被流放。

永平十五年,明帝巡幸彭城,在内殿接见楚国许太后和刘英的妻子儿女,大家见面悲泣不已,左右侍臣为之感动。章帝建初二年,章帝封刘英的儿子刘种为楚侯,刘种的五个弟弟受封为列侯,均不许设置国相、官吏。章帝元和三年,许太后去世,章帝派遣光禄大夫持符节前去吊唁,并留下协助丧葬事宜,赐予丧葬钱五百万。章帝又派遣谒者充当楚王官属,迎回刘英的灵柩,改葬在彭城,增加诸侯王享用的赤绶、羽盖、华藻,一切按照诸侯王礼仪,追加封爵,赐谥号为楚厉侯。章和元年,章帝巡幸彭城,接见刘英的夫人和六个儿子,厚加赏赐。

刘种后来改封为六侯。去世后,嗣子刘度继位。刘度去世,嗣子刘拘继位,封国一直传承下去。

济南安王刘康,建武十五年,受封为济南公,建武十七年,进爵为诸侯王。建武二十八年,刘康前往封国就位。建武三十年,光武帝将平原郡的祝阿县、安德县、朝阳县、平昌县、隰阴县、重丘县划归济南国。中元二年,光武帝又封了刘康的儿子刘德为东武城侯。

刘康在诸侯国不能谨守法度,肆意结交宾客,再后来,有人上书告发刘康与州郡的奸猾之徒渔阳郡人颜忠、刘子产等人勾结,还多次送予他们缯帛,绘制地图,图谋不轨。明帝将案情交予有关官员调查,有关官员奏报,证据确凿。明帝以亲兄弟缘故,不忍心穷究此案,但还是削去了祝阿县、隰阴县、东朝阳县、安德县、西平昌县,以示惩戒。

章帝建初八年,章帝恢复了刘康被削去的县邑,此后,刘康疯狂聚敛钱财,大肆修建宫室。宫中蓄养的奴婢有一千四百人,马厩中饲养的马匹有一千二百匹,王宫的私田有八百顷。刘康奢侈淫靡,放纵恣肆,肆意游玩。和帝永元初年,济南国太傅何敞,向刘康提出谏言:“人们常讲,诸侯藩国应该谨守大义,按照制度行事,这样才能永保藩国,奉祀宗庙社稷,和谐臣民。大王以汉室骨肉之亲,接受封国茅土,应该谨奉政令,懂得朝廷法典,进出都要遵守制度。享用车舆、乘马、官吏,也都有相应的品级。而今,大王藩国的奴婢、厩马,动辄上千,增加这些无用人口,会不断蚕食大王封国的财富。大王宫中的侍婢,禁闭在宫中,与世隔绝,也使得她们不能乐享天性,破坏和气。大王修建这么多宅邸,触犯朝廷禁令,花费以亿万计,其功用有限。宫馆过于奢靡,则会荒废,雕镂过于繁复,则会败家,这不是谨奉礼制,保守祖上基业,将福祚传于万世的做法。当年楚灵王修建章华台,最终被杀;吴王阖闾修建姑苏台,吴国败亡;齐景公饲养良马数千匹,百姓怨声载道。而今,大王荒嬉无度,不懂得节制,这不是防患于未然的做法。人们常讲:‘如临深渊,如履薄冰。’愿大王勤修谦恭,厉行俭朴,遵循古制,裁撤奴婢数量,减少乘舆良马,摒弃私田,节制游观宴乐,起居有常。臣何敞以为,只有这样,大王才能永享福寿。愿大王深思臣的忠言。”刘康素来敬重何敞,对谏言不置可否,但始终不肯改过。

刘康在位五十九年,去世,嗣子简王刘错继位。刘错还是太子时爱上刘康的鼓吹妓女宋闰,派宫中侍医张尊去招宋闰,没有招来,刘错大怒,亲手用剑杀了张尊。济南国相向朝廷告发刘错,和帝有诏,不再追究。永元十一年,和帝封刘错的七个弟弟为列侯。

刘错在位六年,去世,嗣子孝王刘香继位。安帝永初二年,安帝封刘香的四个弟弟为列侯。刘香砥砺品行,攻读经书。最初,刘香的叔父刘笃有罪,不能受封为列侯,西平昌侯刘昱犯法,失去侯位,刘香上书,愿意把自己的封土分给刘笃的儿子刘丸、刘昱的儿子刘嵩。二人受封为列侯。

刘香在位二十年,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断绝。

顺帝永建元年,顺帝让刘错的儿子阜阳侯刘显继承王位,这就是厘王。刘显在位三年,去世,嗣子悼王刘广继位。顺帝永建五年,顺帝封刘广的弟弟刘文为乐城亭侯。

刘广在位二十五年,桓帝永兴元年去世,没有子嗣,撤销封国。

东平宪王刘苍,建武十五年,受封为东平公,建武十七年,进爵为诸侯王。

年轻时,刘苍努力学习经书,谈吐儒雅,有智慧,蓄一副美须髯,腰有八围粗。明帝喜欢刘苍。及至明帝即位,拜刘苍为骠骑将军,为刘苍设置将军幕府。将军幕府有长史、掾史四十人。骠骑将军位置在三公以上。

永平元年,明帝封刘苍的两个儿子为县侯。永平二年,明帝又将东郡的寿张县、须昌县,山阳郡的南平阳县、橐县、湖陵县划归东平国。当时,东汉建国已经三十余年,四方无事,天下太平,朝廷开始整修礼乐。明帝与公卿们商议在南北郊举行郊祀,制定冠冕、车服制度,还有光武庙的颂歌、八佾舞蹈人数,详情记载在《礼乐·舆服志》。明帝每次出巡,刘苍留在京师镇守,同时侍卫皇太后。

永平四年春天,明帝出巡,在京师附近游览,观赏城池、宅邸,刘苍听说明帝要在河内郡布置猎场射猎,上书谏言:“臣听说,按照时令,盛春之际正是农事大忙之际,不宜兴师动众。《洪范五行传》讲:‘畋猎没有节制,饮食不敬奉祖宗,出入不按照时令,木材会失去本性,不能曲直。’这是因为违背时令的缘故。臣注意到,陛下在春季出外射猎,所带的随从力求俭省,所过之地,当地官吏、百姓没有受到扰动,大家歌颂陛下的美德。尽管如此,陛下出巡的时间不符合时令,违背礼制,不能为四方做出表率。臣奏请陛下,借此次出行,可以巡视田野,察看农民稼穑,同时放松心情,悠哉游哉。到了秋冬季节,陛下再奋起武威,整顿法驾,率领宫中卫士,旌旗招展,出巡狩猎。《诗经》讲:‘抑抑威仪,惟德之隅。’臣心中有话,不能不讲,亲手书写奏疏,恳请陛下在驻跸的行宫,深思臣的谏言。臣在此至诚至恳,谨表明心意。”明帝读了奏章,返回宫中。

刘苍在朝中任职数年,得到的俸禄、赏赐很丰厚。刘苍认为自己以宗室辅佐朝政,声望日益盛隆,心中不安。刘苍上疏明帝,请求辞去朝中职务:“臣刘苍疲惫驽钝,蒙受陛下隆恩,在家中接受儒学教导,在朝中享受陛下宠信。陛下以制书对臣予以褒奖,又颁布四海。臣仅有负薪之才,承蒙陛下擢拔,顿成君子之器。然而,臣深知,一介匹夫尚不忘箪食之恩,更何况臣位居宰辅之位。而且,臣与陛下还有兄弟之亲!臣应该暴露尸骸于沙场,为国家立功,为朝中百官做出表率。臣以愚顽之质,加之身体有病,担此重任,深感惭愧,辱没污损宰辅之位,将会受到诗人‘三百赤绂’的讥讽。而今,海内晏然,边郡平静,无烽烟警讯之患,正是朝廷重用上德之臣,甘守无为之治之时。文官可以减少,武将不宜增加。在往昔,舜帝把弟弟象封在有鼻,没有委任职务,这是爱护弟弟,不忍弟弟在施政时留下恶名。前事不忘,后事之师。汉室中兴以来,宗室子弟不得在朝中担任公卿。臣恳请陛下,借鉴舜帝爱护弟弟的本意,谨守旧制,免去臣的职务。臣奏请上缴骠骑将军印绶,退居藩国,愿陛下哀怜。”明帝下诏予以褒奖,但是没有接受刘苍辞职。再后来,刘苍多次请求,言辞恳切。永平五年,明帝答应刘苍,允许刘苍返回封国。但没有同意刘苍归还上将军印绶。之后,又任命骠骑将军幕府长史,担任东平国太傅,幕府掾史,担任东平国中大夫,幕府令史,担任东平王侍郎。加赐刘苍金钱五千万,布匹十万匹。

永平六年冬天,明帝巡幸鲁县,召见刘苍。刘苍跟随明帝返回京师。第二年,皇太后驾崩。葬礼完毕,刘苍返回封国。明帝特别加赐宫人奴婢五百人、布匹二十五万匹,还有珍宝御服器物。

永平十一年,刘苍与其他诸侯王前来京师朝见皇帝,一个月后,刘苍返回封国,明帝亲自送行。回到宫中,明帝追思逝去的岁月,不免凄怆,又派使臣将亲笔书写的诏书,送予东平国中傅。诏书讲:“辞别之后,朕独坐宫中,忽忽不乐。在当时,朕坐车归来,伏在轼木上吟诵,思念兄弟情谊,难以忘怀。心中感奋,吟诵《诗经·采菽》,叹息不已。近些时,朕询问东平王在藩国内何事最快乐,得知大王行善最快乐,此话甚符合朕意,朕感同身受。诏令赏赐列侯印十九枚,诸侯王嗣子年龄五岁以上,能够趋拜者,皆令佩带印绶。”

永平十五年春天,明帝巡幸东平国,赏赐刘苍金钱一千五百万、布匹四万匹。明帝将亲自撰写的《光武本纪》拿给刘苍看,刘苍呈上《光武受命中兴颂》。明帝很欣赏,认为这篇颂文写得文辞典雅,特别诏令校书郎贾逵为这篇颂辞训诂。

章帝即位,对刘苍格外敬重、礼遇,超过前朝,其他诸侯王不能与之相比。章帝建初元年发生地震,刘苍上疏,提出施政谏言,奏折留在宫中。章帝回信:“丙寅日大王所奏三事,朕已读过。反复思考数周,心中豁然开朗,心中释然。近些时,朝廷官员奏事,也有这一类的谏言,但是他们见识疏浅,朕读了后,有时认为这样好,有时认为这样做不行。这是为何?上天降临灾异,与朝政有所联系。而今改元之后,连年出现饥馑,百姓流离失所,这或许是朕的不德,上天感应所致。加上冬春旱情严重,受灾地区很多,朕自我反省,克制省用,仍然效果不佳。看了大王的奏章,心中豁然开朗。《诗经》不是讲‘未见君子,忧心忡忡;既见君子,我心则降’吗?参考大王的谏言,分批实施,希望能够得到上天保佑。为表彰大王至德,特别赏赐大王钱五百万。”

后来,章帝欲在原陵、显节陵所在地设置县邑,刘苍听说后,急忙上疏谏言:“臣听说,陛下欲为两座皇陵设置县邑,臣原以为是道听途说,并非实情。近来,臣派侍从古霸询问涅阳公主的病情,侍从返回,才知道陛下的诏书已经颁布。臣以为,光武皇帝躬行节俭,常担心不能始终如一,在世时勤勤恳恳,为修建帝陵葬制留下遗诏,营建的陵寝符合古代典籍。光武帝下诏:‘不要建造山陵,陵寝区域的陂池按照自然流水即可。’孝明皇帝大孝,没有违背遗诏,遵照执行。至于孝明皇帝的陵寝,更为俭省,明帝谦虚有德,在陵寝规制方面尤为突出。臣愚以为,陵寝园邑的建设,从秦朝开始。在古时,陵墓建造并不显著,更何况还要修建城邑,建造得像都城一样!这样做,对上违背先帝圣心,对下增加百姓徭役,耗费国家财用,影响百姓生活。这不是致和气、祈丰年的做法。从吉凶术数来看,也不应该无故修缮坟丘,大肆营建土木。参考古人的做法,不合时宜,按照今人的做法,违背常理,求之于吉凶,看不到会带来福佑。陛下有虞舜之秉性,愿陛下追思祖宗之远虑。臣担心,陛下还会犹疑不决,被左右侍臣所误导。臣真的担心,这样会伤害二帝之美德,留下无穷之后患。恳请陛下深思。”章帝采纳刘苍的谏言。从此以后,章帝每当遇到疑难之事,就会派使者通过驿站,前往东平国向刘苍咨询。刘苍也会悉心回答,一般都能得到章帝采用。

建初三年,章帝在南宫宴请宫中卫士,顺便跟随皇太后在掖庭、楼阁、池畔游览,看到阴太后在世时用过的器物、衣服,凄然动容。章帝诏命保留阴太后在世时穿过的五时衣服各一套,还有经常穿着的衣服,共计五十箧。其余的分送给诸侯王、公主,以及居住在京师的子孙,多少不等。特别赐予刘苍和琅琊王刘京诏书:“中大夫奉命出使,朕了解到你们的近况,赞赏有加!岁月倏忽而过,陵寝地浸远,每当念及此事,朕心中不免凄怆,奈何,奈何!前些时,在南宫设宴招待宫中卫士,朕又看了光烈皇后旧时穿用过的衣物,听老师教导:‘其物存,其人亡,不言哀,而哀自至。’真的是这样。朕想到大王为人,有至孝、至友之德,有所感念!把光烈皇后生前用过的假发髻、帛、巾各一件,以及旧衣服一箧,送给大王收藏。可以时时观瞻,以慰《诗经·凯风》寒泉之思,也让后世子孙知道,先人穿的是什么样的衣服。如今,在鲁国,孔氏家族仍然有仲尼生前用过的乘舆、冠、履,重视德行者,其德行将会留芳后世。还有,光武皇帝用过的衣服、器物,中元二年已经送给各诸侯国,此次不再送。同时,送给大王大宛宝马一匹,这种宝马会有血液从毛孔溢出。朕常听人讲,当年武帝讴歌天马,马身上流淌红色的血汗,朕今日亲眼所见,果不其然。近来,戎狄叛乱,尚未荡平,军中将帅在外征战,朕常心中挂念,忧心惶惶,没有片刻安宁。愿大王保养精神,注意膳食起居。企盼听到大王有好的谏言,望之如渴。”

建初六年冬天,刘苍上疏,请求到京师朝见皇帝。第二年正月,章帝答应刘苍的请求。特别赐予行装费一千五百万,其他诸侯王赐予一千万。章帝考虑到刘苍一路上顶风冒雪,特地派谒者为刘苍送去貂裘大衣,还让宫中太官为刘苍准备好食物、果品,又派大鸿胪窦固持符节在郊外迎接。章帝亲自到东平国驻京师官邸检查,预先准备好帷帐、卧床,还有金钱、绢帛、一应器物,无不详备。章帝下诏:“朕在《礼经》中读到,伯父将要归国省亲,在《诗经》中读到,成王的叔父周公,要儿子伯禽主持建立封国,礼仪很隆重。在往昔,萧相国受到封赏,高祖给予赞礼不称名字的礼遇,这些都是为了褒奖忠臣。更何况,你们是朕的至亲长辈!沛国、济南国、东平国、中山国四位诸侯王,在赞礼时,一律不称名字。”刘苍抵达京师,上殿朝拜天子,天子答礼。而后,其他诸侯王,依次进入宫中,用辇车迎接,到中书省下车。刘苍认为皇帝的恩赏过于厚重,心中不安,上疏章帝:“臣听说,贵者享有尊贵之礼,贱者须有等级之别,尊卑排序,上下有礼。陛下圣德广被,重视骨肉亲情,赐予臣奉朝请的礼遇,臣得以在咫尺之间目睹天颜。陛下屈尊,又以厚重礼仪接待臣,每次接见,都会离开御座,兴奋异常。皇后向臣等施礼问候,这些都已经超越典章制度。臣战栗惶恐,难以宁静,每次会见,都会感到拘束,手足无措。这些不是诏示臣下、安抚臣子的做法。”章帝读了奏章,叹息不已,更加礼敬刘苍。按照制度,诸侯王的女儿,一律封为“乡主”,章帝封刘苍的五个女儿为“县主”。

当年三月,大鸿胪上奏,奏请送诸侯王返回封国。章帝特意留下刘苍,赐予刘苍宫中藏书、列仙图及道术秘方。直到八月,与刘苍一起饮酒后,有关官员又上奏,奏请送刘苍返回封国,章帝这才准奏。之后,章帝亲自写下诏书,赐予刘苍:“骨肉至亲,乃人之天性,不能以远近作为亲疏标准。朕每次看到大王的面容,都会增加思念。大王长久操劳,朕欲请大王暂且留在京师休息。在签署大鸿胪的奏章时,不忍下笔,将奏章交予小黄门后,心中仍眷眷不舍。怆然不复再言。”章帝亲自为刘苍饯行,流着眼泪与刘苍辞别,再次赐予刘苍乘舆、服饰、珍宝、舆马,还有金钱、布匹,达亿万钱。

刘苍返回封国,不久生病。章帝派名医骑快马前去诊病,又派小黄门前去伺候,冠盖相望,不绝于道。章帝又在驿站专门安排快马,派使者不远千里,探问病情起居。第二年正月,刘苍去世,章帝诏令东平国中傅,密封刘苍从建武以来,呈送朝廷的奏章及撰写的书、记、赋、颂、七言、别字、歌诗,汇集在一起,送往朝廷,以供观览。章帝又派遣大鸿胪持符节,五官中郎将担任副使,前去监理丧葬事宜,一起去的将作大匠、使者,共计六人。章帝又诏令外戚四姓小侯,各诸侯王、公主,全部赶往东平国奔丧。章帝赐予丧葬钱,达一亿计,布匹九万匹。及至下葬,章帝又送来策书:“建初八年三月己卯日,皇帝制曰:咨嗟大王,仁德彰显,勤劳王室,亲受策命,功绩卓著,昭于前世。出任藩王,辅佐朝廷,谨慎奉职,克明道德,遵循礼仪,不越规制,率身垂范,美名传扬。昊天不佑,不酬至仁。如今,剩下朕一人,日夜思念,难以安宁。诏令有关部门,赏赐鸾辂、乘马,龙旗九旒,虎贲武士一百人,为大王送行。哀我宪王,从此离别!魂魄有灵,保佑家族,繁荣昌盛。呜呼哀哉!”

刘苍在位四十五年,去世,嗣子怀王刘忠继位。第二年,章帝又分隔东平国的土地,封了刘忠的弟弟刘尚为任城王,其余五个弟弟封为列侯。

刘忠在位一年,去世,嗣子孝王刘敞继位。章帝元和三年,章帝东行巡狩,巡幸东平国,驻扎在东平国宫殿,追思刘苍,叹息不已。章帝对刘苍的几个儿子讲:“思念其人,来到其乡;其处安在,其人已亡。”说罢,章帝流下眼泪,沾湿衣襟,随后,又来到刘苍的陵寝地,为陵墓区设置虎贲、鸾辂、龙旗,表示对刘苍的恩宠。之后,章帝用太牢礼祭祀,亲自在神位前拜祭,哭声极尽哀思,将佩带的宝剑放置在陵墓前。最初,刘苍返回封国,骠骑将军幕府官吏丁牧、周栩看到刘苍礼贤下士,不忍心离开刘苍,此后,在刘苍王府做了大夫,几十年来,一直侍奉刘苍直至孙子辈。章帝听说后,接见他们,既感叹他们滞留王府这么长时间,又感佩他们品行高尚,章帝将二人擢拔为议郎。丁牧后来官至齐国相,周栩担任上蔡县令。和帝永元十年,和帝封刘苍的孙子刘梁为矜阳亭侯,封了刘敞的六个弟弟为列侯。刘敞在母亲去世时,极尽孝道,东平国相陈珍上书,奏报朝廷。安帝永宁元年,邓太后增加刘敞食邑五千户,又封了刘苍的两个孙子为亭侯。

刘敞在位四十八年,去世,嗣子顷王刘端继位。刘端在位四十七年,去世,嗣子刘凯继位。刘凯在位第四十一年,魏文帝曹丕接受汉室禅让,封刘凯为崇德侯。

评论如下:孔子说:“贫穷而不谄媚,富贵而不骄矜。不如贫而快乐,富而好礼。”像东平宪王这样,可谓好礼之人,当初辞别亲人,离开帝都,告别母后,岂能看作是为了名誉忘怀亲人、义理!人们常讲,位高就会产生疑心,产生疑心就会有裂痕,距离太近,矛盾则会加剧,这是智者为之叹息的事情。呜呼!距离远些,可以避免矛盾,成全忠心,远离矛盾,增添思念,成全孝心,宪王懂得这一点!东海恭王刘彊始终保持谦逊谨慎,为废黜后选择退路。所以说:“做一个吴太伯,也是很好的选择!”

任城孝王刘尚,章帝元和元年受封为诸侯王,封国包括任城县、亢父县、樊县。

刘尚在位十八年,去世,嗣子贞王刘安继位。和帝永元十四年,和帝封刘安的兄弟刘福为桃乡侯。安帝永初四年,安帝封刘福的弟弟刘亢为当涂乡侯。刘安为人轻佻、贪吝,多次微服出入王宫,在封国内四处游玩。刘安还私自取走官属的车马、刀剑,甚至拿走卫士的米肉,不给钱。安帝元初六年,任城国相行弘上奏皇帝,奏请废黜刘安的王位。安帝不忍心,罚没一年租税的五分之一,用以抵罪。

刘安在位十九年,去世,嗣子节王刘崇继位。在顺帝朝,羌虏多次反叛,寇掠边郡,刘崇向朝廷献上金钱、绢帛,以资助边防费用。及至顺帝驾崩,刘崇又献上三百万钱,资助修建顺帝的陵寝。朝廷予以奖赏,刘崇没有接受。刘崇在位三十一年,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断绝。

桓帝延熹四年,桓帝立河间孝王的儿子参户亭侯刘博为任城王,以奉祀宗庙。刘博有孝行,母亲去世,刘博按照礼制服丧,桓帝为刘博增加食邑三千户。刘博在位十三年,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断绝。灵帝熹平四年,灵帝立河间贞王刘建的儿子新昌侯刘佗为任城王,以奉祀孝王的宗庙。刘佗在位第四十六年,魏文帝曹丕接受汉室禅让,封刘佗为崇德侯。

阜陵质王刘延,建武十五年受封为淮阳公,建武十七年进爵为诸侯王,建武二十八年来到封国就位。建武三十年,光武帝将汝南郡的长平县、西华县、新阳县、扶乐县划归淮阳国。

刘延为人骄奢淫逸,对待下人苛刻。明帝永平年间,有大臣上书告发刘延与姬妾的哥哥谢弇,还有姐姐馆陶公主的女婿驸马都尉韩光,招引奸猾之徒,制作图谶,在祭祀时诅咒皇帝。明帝将案情交予有关官员审理,韩光、谢弇被杀头,凡受到供词牵连的官员,或判处死刑或流放,有许多人受惩治。有关官员奏请诛杀刘延。明帝认为,刘延的罪行比楚王刘英的轻,特别施以恩惠,将刘延贬为阜陵王,享有两个县的食邑。

刘延被贬谪,心怀怨恨,多次发牢骚。章帝建初年间,有人告发刘延与儿子刘鲂谋逆,有关官员奏请用槛车押送刘延至廷尉署诏狱。章帝下诏:“质王刘延此前犯下大逆罪,罪恶昭彰,就像周室诸侯管、蔡,汉室淮南王刘安。对此,经书有处罚要义,法律有明确规定。先帝不忍心对亲人施以刑罚,加以权变,为质王承担责任,朝臣对此莫不感到困惑。而今,质王仍然不思悔改,狂悖之心犹存,谋逆之心躁动,与儿子刘鲂谋乱。本朝真的不愿意再看到诸侯王受到严惩。朕内心凄怆,不忍心将诸侯王父子交由法律惩治,贬谪王位为阜陵侯,享受一个县的食邑。得到这样的处罚,也是咎由自取。呜呼!让后人警惕吧!”章帝赦免刘鲂等,不再追究罪行。又派遣谒者一人,监护刘延的封国,不得与封国官吏、百姓私下交往。

章帝章和元年,章帝巡幸九江,赐予刘延玺书,让刘延前来寿春与皇帝见面。章帝接见刘延及妻子儿女,众人见面,伤感不已。章帝下诏:“在往昔,周室有一千八百个诸侯,其中有一半是姬姓,所以才能够维护王室。朕此次南巡,巡视淮、海,主要还是要到阜陵,与阜陵侯见面。今天,看到阜陵侯意志消沉,身体大不如前,朕内心凄怆,亦喜亦悲。从今天起,恢复阜陵侯为阜陵王,增加四个县,合并此前的一个县,为五个县,设立阜陵国。”章帝考虑到阜陵县卑下潮湿,又把刘延的国都迁至寿春,加赐金钱一千万、布匹一万匹、安车一乘。刘延的夫人和儿子都得到赏赐,多少不等。第二年,刘延来到京师,朝见皇帝。

刘延在位五十一年,去世,嗣子殇王刘冲继位。和帝永元二年,和帝下诏从档案中撤销此前对刘延的惩罚诏令。

刘冲在位二年,去世,没有子嗣。和帝让刘冲的哥哥刘鲂继承王位,这就是顷王。和帝永元八年,和帝封了刘鲂的十二个弟弟为乡侯、亭侯。

刘鲂在位三十年,去世,嗣子怀王刘恢继位。安帝延光三年,安帝封刘恢的五位兄弟为乡侯、亭侯。

刘恢在位十年,去世,嗣子节王刘代继位。顺帝阳嘉二年,顺帝封刘代的哥哥刘便亲为勃迺(nǎi)亭侯。

刘代在位十四年,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断绝。

桓帝建和元年,桓帝立勃迺亭侯刘便亲为刘恢的继嗣,继承王位,这就是恭王。刘便亲在位十三年,去世,嗣子孝王刘统继位。

刘统在位八年,去世,儿子刘赦继承王位。献帝建安年间,刘赦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断绝。

广陵思王刘荆,建武十五年受封为山阳公,建武十七年进爵为诸侯王。

刘荆为人苛刻、阴险,有才能,喜欢文法。光武帝驾崩,大行皇帝的灵柩仍放置在前殿,刘荆哭泣,却没有悲声。刘荆还私下里写匿名信,用袋子密封好,令王府苍头诈称是东海王刘彊的舅舅大鸿胪郭况写给刘彊的书信。信中讲:“君王本来没有罪,无端遭到废黜,兄弟当中还有被关押在牢狱者。太后也被废黜,只好迁居北宫,及至年老,又被贬谪至边郡。海内有识之士,对此莫不感到悲愤,听闻者莫不哀伤。及至太后驾崩,灵柩还放置在厅堂,洛阳来的官吏,就要逮捕诛杀宾客,有的一家三口,当场伏尸厅堂,令人寒心!如今,天下都在举办国丧,军队戒备森严。近来听说,梁松敕令虎贲武士:‘只要看到与国家利益相悖者,可临机处置,不必拘泥于法令,这是封侯的机会,机不可失。’宫中郎官暗自哀伤,为大王的遭遇深感难过、叹息。如今,天下很多人争相以迫害君王来邀功,这样的人还少吗?君王如果搜集两处封国的官兵,可以有百万之众。君王作为统帅,举兵起事,大张旗鼓,获得成功易如反掌,就像用巨石压破鸡蛋,用四马大车装载鸿毛那样容易。犹如当年商汤、周武举义兵,讨伐不义。今年轩辕星显示有白气,星象学家及好事者都认为白气象征丧气,轩辕星座是女主的位置。太白金星此前从西方出现,到了午时,应该有兵变。太子星颜色发黑,到了辰日,变成红色。黑色为病气,赤色为兵气。大王要努力促成此事。高祖当年起兵于亭长,光武帝在白水起兵,更何况大王就是陛下的长子,原来的储君!对上可以谋取天下,对下可以洗雪耻辱,还可以为去世的母亲报仇。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王应该做深秋的严霜,不要做圈饲的羔羊。其实,大王欲做羔羊,能做得到吗?臣听说,很多看相的人说大王命中该享有富贵,是天子法相。皇帝驾崩,就连闾巷的匹夫,都有人欲乘机谋乱,或沦为盗贼,或有所图,更何况大王!大王应该是接受天命的帝王,上天的意志,难以违逆。如今,新皇帝的位置,强者为上。愿君王拥有高祖、世祖的志向,不可像扶苏、刘将闾那样,死到临头,只会呼天喊地。”刘彊看了这封信,吓出一身冷汗,逮捕送信的使者,将书信密封好,交予朝廷。

明帝考虑到刘荆是一母同胞,将此事保密,把刘荆从驻京师官邸,迁至河南宫。当时,西羌叛乱,刘荆郁郁不得志,希冀天下趁西羌叛乱之际,有变故发生。刘荆暗中勾结懂得星象的术士,前来参谋意见。明帝知道后,改封刘荆为广陵王,把刘荆送往广陵国。再后来,刘荆又召来看相的术士,问:“我的相貌长得好似先帝。先帝三十岁时得天下,我已经三十岁,可以起兵吗?”看相术士到官府举报刘荆,刘荆惶恐不安,只好走进监狱。明帝再次加恩,不再追究。下诏广陵国官员,不得听从刘荆调遣。刘荆只能享受封国租税,朝廷派去的国相、中尉负责保卫刘荆。刘荆仍然不思悔改,再后来,又在祭祀时让巫师诅咒皇帝。有关官员揭发刘荆,奏请明帝诛杀刘荆,刘荆自杀。刘荆在位二十九年,去世。明帝哀怜刘荆,赐谥号为“思王”。

永平十四年,明帝封刘荆的儿子刘元寿为广陵侯,可以穿戴诸侯王的衣服,佩带诸侯王的玺印、绶带,继续享有刘荆原来的六个县封国。明帝又封了刘元寿的三个弟弟为乡侯。第二年,明帝东巡,召刘元寿兄弟在东平王宫会面,当场赐予刘元寿兄弟御服、器物,又取来皇子的乘舆、马匹,全部赐予刘元寿兄弟。章帝建初七年,章帝下诏,让刘元寿兄弟与诸侯王一起,来京师朝见皇帝。

刘元寿去世,嗣子刘商继位。刘商去世,嗣子刘条继位,封国一直传至后人。

临淮怀公刘衡,建武十五年受封为公爵,没有来得及晋升爵位为诸侯王就去世,没有子嗣,封国断绝。

中山简王刘焉,建武十五年受封为左冯翊公,建武十七年进爵为诸侯王。刘焉是郭太后的小儿子,留在京师。建武三十年,刘焉改封为中山王。明帝永平二年冬天,诸侯王到京师在辟雍会面,举行礼仪完毕,返回封国。明帝下诏,让刘焉与其他诸侯王一起,返回封国就位,又派了虎贲武士护送。刘焉上疏辞让。明帝回信:“凡诸侯离开国境,一定要有侍卫在左右护卫。春秋时,齐、鲁两国国君在夹谷相会,有带兵的司马相随。今天,五国诸侯王各自带领骑兵一百人,武备整齐,他们是北方的胡人骑兵,善于骑射,弓不虚发,中必裂眦。古人讲,有文事,必须有武备,派出骑兵护卫,也是重视藩王的意思。大王不要推辞。”明帝以刘焉是郭太后最喜爱的小儿子,特别予以恩赏,刘焉可以自由来往京师。永平十五年,刘焉的姬妾韩序有过失,刘焉将韩序勒死。中山国相告发刘焉,刘焉有罪,被削去安险县。章帝元和年间,章帝将安险县又归还中山国。

刘焉在位五十二年,和帝永元二年去世。从中兴以来到和帝朝,皇帝的儿子受封为诸侯王的,去世后朝廷赐予丧葬钱三千万、布匹三万匹;继承王位的诸侯王去世,朝廷赐予丧葬钱一千万、布匹一万匹。当时,窦太后临朝称制,窦宪兄弟在朝中掌权,太后和窦宪兄弟都是东海王刘彊的女儿所生,因此,与刘焉的关系格外亲近,赏赐也特别优厚。刘焉去世,朝廷赐予丧葬钱一个亿。太后下诏,济南王、东海王都要到中山国参加葬礼。刘焉的坟茔修得十分高大,还开了神道,为此,铲平陵区上千座吏民的坟墓,有一万余人参与筑坟。采伐常山郡、巨鹿郡、涿郡的柏树,制作黄肠题凑。三个郡不能制备,又调集其他州郡的工匠刑徒采集、转送,动用人力数千。征发的徭役,撼动六州十八个郡,超越制度,其他诸侯国难以比拟。

嗣子夷王刘宪继位。和帝永元四年,和帝封刘宪的十一个弟弟为列侯。

刘宪在位二十二年,去世,嗣子孝王刘弘继位。安帝永宁元年,安帝封刘弘的两个弟弟为亭侯。

刘弘在位二十八年,去世,嗣子穆王刘畅继位。顺帝永和六年,顺帝封刘畅的弟弟刘荆为南乡侯。

刘畅在位三十四年,去世,嗣子节王刘稚继位,没有子嗣,封国断绝。

琅琊孝王刘京,建武十五年受封为琅琊公,建武十七年,进爵为诸侯王。

刘京为人恭敬、孝顺,喜欢经学,明帝特别喜欢,给予刘京的赏赐也特别优厚,其他诸侯王难以比埒。永平二年,明帝将泰山郡盖县、南武阳县、华县,还有东莱郡昌阳县、卢乡县、东牟县划归琅琊国。明帝永平五年,刘京回到封国就位。光烈皇后驾崩,明帝将太后遗留下的金银财宝赐予刘京。刘京在莒县设都,因为喜欢宫室,大肆营建,穷尽技巧,宫殿的墙壁、横梁都用金银装饰。刘京多次向明帝献上辞赋,歌功颂德,明帝很欣赏,交予史官收藏。刘京的诸侯国有西汉城阳景王的祠庙,官吏负责祭祀,神灵多次托言说刘京的王宫不吉利。刘京上书朝廷,希望把宫殿迁至开阳县,用华县、盖县、南武阳县、厚丘县、赣榆县交换东海国的开阳县、临沂县,明帝批准奏请。刘京在位三十一年,去世,葬在东海国即丘县广平亭,明帝下诏,把广平亭划入开阳县。

嗣子夷王刘宇继位。章帝建初七年,章帝封刘宇的十三个弟弟为列侯。章帝元和元年,章帝封孝王刘京的两个孙子为列侯。

刘宇在位二十年,去世,嗣子恭王刘寿继位。安帝永初元年,安帝封刘寿的八个弟弟为列侯。

刘寿在位十七年,去世,嗣子贞王刘尊继位。安帝延光二年,安帝封刘尊的四个弟弟为乡侯。

刘尊在位十八年,去世,嗣子安王刘据继位。顺帝永和五年,顺帝封刘据的三个弟弟为乡侯。

刘据在位四十七年,去世,嗣子顺王刘容继位。献帝初平元年,刘据派遣弟弟刘邈到长安,向献帝贡献财物,奉上奏章。献帝任命刘邈为九江郡太守,封为阳都侯。

刘容在位八年,去世,封国断绝。

最初,刘邈到长安来,向献帝极力推荐东郡太守曹操,说曹操忠于朝廷,曹操因此而对刘邈有好感。建安十一年,献帝立刘容的儿子刘熙为诸侯王。刘熙在位十一年,因为企图过江投奔孙权,被杀,撤销封国。

赞辞如下:光武十子,胙土分王。沛献尊节,楚英流放。延既怨诅,荆亦觖望。济南阴谋,琅琊骄宕。中山、临淮,无闻夭丧。东平好善,辞中委相。谦谦恭王,实惟三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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